五十五 月黑风高(1 / 2)

我的手再握不住什么簪子,力气不由自主卸下时,是他另一只手接下了发簪,再不动声色地,轻轻斜插入我的发髻里。

“这样便很好看。”他附到我耳边,“红红,你说呢?”

我不敢回头看一眼,手慢慢抚上铜镜里他的倒影。冰冷镜面的那一头,朦胧之中,依稀是他纤秀的眉,温润的眼,如画的容颜。

他在背后戳了戳我:“你在看何处?我在这呢。”

我两眼一闭,转身狠起就是一腿子过去。

幸好我也是在病中,力气大不得,加之没有命中要害,帝君仅被我踹得退了两步便站定了身。他懵了懵神,唇角微微一翘:“红红,你这个欢迎法子可有些不友好。”摇头复又笑了一笑,“不过,这种踹法,都是原来那个味。”

我分明晓得心底里是欢喜的,可一真真正正见着他苏醒的面庞,胸腔里硬是腾起一阵熊熊怒火,烧到唇舌间便成了破口大骂:“什么味不味,你又不是康师傅!你倒了那么多天,醒过来就只知道来欺负我,来看我最丑的样子,来看我笑话!你睡着的时候,变成一坨魔元倒是一了百了了,还会慢慢恢复,可我这些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气息流转越来越慢,魔元越来越冰冷,我把你揣在怀里,好怕你就这么再也不动了……你……你这个混蛋……”

说到最后,终于呜咽得吐不出一个字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近前来,抬手将我一把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再不如先前的魔元那般冰冷,这样的温暖,幸福得让人落泪。

记忆中我从未主动与他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可这一切发生得突然却顺理成章,仿佛,我们本应就是这样。

选择守护彼此,早已胜过拥有漫天灿灿银河的美丽。

……

帝君,我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与他。毕竟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阿卿”太过肉麻,羞耻得我连个“阿”字都吐不出来。

帝君虽然醒转,然身体依旧未能完全恢复,和我一般被谢远之交待了“莫要挪动,卧床休息”。但对于此事的态度,帝君简直与我如出一辙,这床卧着卧着,就卧到亭子花园雪峰之类的地方去了。加之我同帝君往往很不巧合地同进同出,一副副虐狗之景在谢远之这雪峰的不同地方屡屡上演。

譬如,四角亭里,帝君故作风雅地吟咏雪景,吟着吟着就吟成了“小山重叠金明灭”;花园里,帝君与我同道上赏荷,也吟两句酸诗,吟着吟着就成了“若把西湖比西子”……种种如此,如此种种,一日逛下来,我总觉着身后火把腾腾。

次日再与帝君相约,约好辰时,不想我太过心急,而帝君惯于懒散,待我先行顶着残星到四角亭时,愣是帝君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我来来回回踱了七八遍,眼见晨曦将露,干脆心一横,径直往帝君屋去叫他起床。

我屋与帝君屋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中间正好穿过谢远之的宝贝花园。自古以来,花园皆是是非最多之地,只是今日,倒叫本仙君撞了个正着。

花园某拐角的阴影处,花影重叠下,隐约现出两个月光下斜斜的人影。其中一个,还刚巧不巧地露出一片丹红色衣角。那是谢远之没错。

而另一个……身形稍显瘦长,即便在月光下也显不出衣服颜色。那显然是夜行服。

我蹑手蹑脚走近了些,却还是没能见到那位夜行大侠的半点仙颜。

因为,这位神神秘秘的夜行大侠,戴了张将将好遮住眼睛和半边额头的白色面具。可恰巧就是这么张表面上似乎没遮住多少的破面具,却叫我根本看不出他的容貌。

这年头,面具都这么高科技,透气又不透脸?

却见黑暗中谢远之一手敲了敲另一手手心,悠悠然叹出一口气来:“两位仙君并无大碍,这几日看上去还挺快活。你何必每日夜晚都来询问,一天又出不了什么事。”

面具大侠冷声道:“谢仙长应知,合作的约定中,那虚女仙君虽可由谢仙长任意处置,但那位‘紫微帝君’,却于主人至关重要。”

我可由谢远之任意处置?这所谓合作竟把我当做筹码?

谢远之冷笑出声:“至关重要?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面具大侠声中已带沉沉阴冷:“如何游戏,似乎与谢仙长并无任何关系。”

“虽无任何关系——”谢远之敲手心的动作一停,“我却连这点好奇心也不能有?”

“你知道得太多。”

“想威胁我?”谢远之袖中忽然绽出一缕刺眼红光,“阁下莫要忘了,归墟之中,在下可借三皇神器中伏羲琴之力无人能敌,便是贵主人来此‘做客’一番,也不例外。”

面具大侠声音更沉:“若你无合作之心,主人可收回逆天阵筹码。”

“呵呵……”谢远之甚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但愿在下与贵主人,能一直这般不动兵戈、合作愉快。”

一阵黑雾腾起,面具大侠已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