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一个激灵。
还未说话,帝君他老人家仿佛已从我这激灵中读出千言万语似的,一张忧愁的脸凑过来:“我没有儿戏,我等了你一万年,是真心的。”
我道:“两位帝君的仙缘已是相传万年的佳话,我当然知道帝君是一片真心。”
他欣喜:“那你可是答应了?”
我若不答应,他就会继续摧残我清风涧里一个个脆弱的小生命,晚上以各种姿势上吊睡觉,寂寞至极还会跑小山崖扶萧旁边来吟两句酸诗。万一他又一个寂寞,从外头带人回来??我这小小一处清风涧,委实受不起这样一尊大神。
因此,我须得舍生取义。
我低头如此想了一想,便道:“嗯。”
我都觉得不真实,他显然觉得更不真实:“你??真的答应了?真的愿意与我再续前缘?”
他一不确定,我便不得不再做思量:“这??”
帝君抚着我耳边的头发:“你若有什么顾虑,尽可告诉我。”沉默片刻,有些担忧地撒气,拽来柳条扯了扯,“莫非你这一世,已心许了那个扶萧?”
我回头,怜悯地望了一回柳树扶萧。虽说扶萧每月总会莫名消失三天,可帝君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吧。
我这才道:“没有,我与他不过是朋友。”
“那你的顾虑??”
我深深吸了口凉气,摆出一张迎合的笑颜,一面抠自个儿袖子一面道:“我没有顾虑。我只是太高兴了。嗯,我??很高兴。”
帝君甚满意甚欢心地浮出笑意,往我这凑了凑:“那不要‘帝君’、‘帝君’地叫了,你便同以前一样唤我阿卿,如何?”
我嘴角几乎要笑抽烂:“阿卿。”
婚期果断定在七日后。
仙门的八卦不是盖的,一传百,百传万,不出三天,本仙君要同紫微帝君成亲的事已飞遍四海八荒,若不是清风涧设有结界,我的小生命们必定已被来人踩得渣都不剩。
小生命们在背地里一片欢腾,在我面前对我示以深切同情。
我修行了百年,身为大乘期仙君,早已高超物外,迥出常伦,将世事看得忒通透。所谓成亲,不过是单修变成双修、再受些肉体之苦罢了。介时我再好好迎合帝君他老人家,他叫我做甚我做甚,他说啥我皆称是,大家的日子就都能好过些。
但愿我这想法,不是在安慰自己。
又过两日,日常消失的扶萧终于现身,照旧摇着他那破扇子立在我跟前,只是手摇得有点抖:“你这,这怎么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我亦躺在摇榻上晃啊晃:“帝君的意思,我怎么敢忤逆。”
他甚捉急:“那我以后还如何睡你床上?帝君他竟然逼婚,丝毫不考虑他人感受,也忒不是个东西!”
卧槽你关注的重点在哪啊!谁要你睡我床啊!
我扶着额角道:“那只能委屈你住西边五十步那间屋了。等帝君真娶了我,以他那威压,晚上怕是很厉害,免得吵着你。”
兴许因我说得很平淡,扶萧完全目瞪口呆。
不过他也只呆了一会:“你今个总愁着眉头,果真是不想嫁?帝君他果真是逼婚?”
我恍然,拿手摸摸眉毛,还真是愁着的。
我叹息着摇头:“帝君仙心仁厚,怎会做那逼迫之事。不过就是因他高我一级,我忤逆不得罢了。”不过是因他色心不改,到处揩油残害生灵罢了。
扶萧亦哀叹了一声:“说到底,还不是逼婚。”
双手将折扇缓缓合上,“虽然是逼的,不过你这棵百年铁杨树开花,也不算什么坏事。仙门道侣不同人间,口嫌体正直的比比皆是,也影响不了什么。”
本仙君正喝凉茶,一口茶水差些呛在喉咙里。
我晓得他想表达貌合神离,可口嫌体正直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再过两日,县圃派入目一片晃眼大红,四处张灯结彩吹吹打打。本仙君被臭老头子派人来裹了一身嫁衣,罩上一层挺透明的红盖头,再被一群女弟子簇拥着推去县圃派。
山门口站着的,正是帝君他老人家。
一身大红婚服灼灼似火,仿佛汇聚了朝阳最美的光芒,烧出漫天云霞。
女弟子们不知何时已全数退下,这世间没了旁人、没了杂声,唯有他还在我眼前,笑着向我伸出手来,唤我一声:“红红。”
那双凤目氤氲着和煦春风,正如万年前那满山桃花的芬菲绚烂。
我心头一震。
这样的情景,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感。
兴许这本就是前生有过之事,今生隔世重逢。前生是劫,今生不知是劫是缘。
——管他劫的圆的,黑猫白猫,能让帝君他老人家安生的就是好猫。
仙门婚宴讲究一个清净,讲究一个无为,说白了就是简洁。即便这是帝君成亲的大事,即便围观者甚众,我同帝君在婚宴上的任务也唯有拜堂这一项而已。事态如此,本仙君不得不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