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万火急冲向小山崖下。
小山崖下头向阳,春光明媚,碧水相绕,花花草草生得十分茂盛,也是鸟兽虫鱼喜欢待的好去处。
远远便瞅见,草地上一个墨蓝袍子的身影众星捧月般跪坐在一群花精鸟兽中间,正细细抚摸怀里窝着的一只小白狼。
不光那只小白狼瑟瑟发抖,他周围一圈花精鸟兽均在抖个不停。
此地分明这么多“人”,却是一片寂静。
帝君笑眯眯地低着头,柔声道:“上回我送你的那块灵玉可还喜欢?这些日子,修为可有长进?”
小白狼颤颤开口,一听声音便知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多谢……多谢帝君赏赐,小妖……小妖已修有所成了。”
敢情这一圈花精鸟兽,都是他之前好色揩过油水的那群!我只亲见了两个,不想有这么多!
一圈蓝光在小白狼身上闪灭,紫微帝君道:“乖,我渡你些许修为,你再努力些,不出三月,便可修成人形。”复又甚亲切摸了摸小白狼毛绒绒的头,“这么可爱的孩子,人形也必定是位可爱的姑娘。”
他摸人家头这当口,我分分明明看清那小白狼死死眯着眼睛,眼泪花子都挤了出来。
本仙君实在看不下去,往前两步,咳一咳,清嗓子。
要蔫没蔫的花立了起来,枯黄枯黄的草绿了起来,垂头丧气的小鹿小兔子小乌龟精神了起来,连趴在水底石头上的小鱼也冒出了水面来。霎时周围比方才还鸦雀无声,只有一双双眼睛对着我眨巴眨巴。
我双肩蓦然一沉。
果不其然,下一刻花花草草化作人形跑向了我,小兽扑腾扑腾逃向了我,小鱼一摆一摆游向了我,连帝君他老人家腿上的小白狼也哇啦一边哭一边跑过来,一群小生命在我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围了一圈。
帝君一时间周围空空,手中空空,看着甚孤独。
他老人家无奈地望了我一眼,抖抖衣裳站起身:“算了,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呵哈~我还是去睡觉吧。”
待到帝君没了背影,一场危机解除,我周围紧张的小生命们才松了口气,向我作个礼,各自散去。
帝君他去睡觉了。
——他去睡觉了?!自挂东南枝?!
好不容易小生命们有点精神,他又去树杈底下挂着,本仙君这清风涧里的小生命们还长不长了?
我挽起袖提起裙,十二万火急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奔过去。
最后到的地方,却不是我门前的歪脖子树。
小山崖上,依然是那棵青翠的垂柳。
墨蓝衣衫的仙人背身站在树下,手中拈着一根柳枝。飘絮飞扬,衬得他的轮廓也朦胧不清,犹如薄云中的淡月。
只是淡月周围没有众星,仅有他一个人立在那里,很是萧索。
他貌似在遥望远处的山峦云海,又貌似在望天上飞过的一影孤鸿。春日和风抚过他的衣袍,送的都不是暖,是寂寞。
本仙君心头又蓦地被压上一层负罪感。
他孤零零地望天感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唉,我心伤悲——”
“咳,帝君。”
以我出声为界,若此前他还是根霜打的茄子,我唤了他一声后,他立马成了棵春日里拖烟拂水的杨柳,青翠的柳枝儿随春风悠悠荡漾。
他回头,笑得几乎要从四月风里飘出去:“红红。”
我略略受惊,下意识退了一步,讪讪笑道:“帝君在赏春么?抱歉抱歉,扰了帝君清净。”
他荡漾得更欢,径直过来拉住我手:“赏春也有两种,一是赞春,二是伤春。若有红红在侧,便是暮春花凋,也是一幅极美之景。”
我继续往后退:“那个,帝君是不是有点寂寞?不如我将几个花精唤来陪陪帝君??”
他没搭话,眸色深沉,原本飘飘然的杨柳条儿霎时蔫成枯黄。
我抽着嘴角道:“那,我陪帝君聊聊吧。”
我俩双双坐在柳树下。
其实这棵柳树乃是扶萧的真身,看帝君先是孤零零地寂寥,又是飘飘然地荡漾,我也不好提出来杀风景。
清风涧的风景我都快看出茧子,帝君他老人家倒饶有兴趣地指指这里:“你看,那两只鸟羽色相反,是配偶还是兄弟姐妹?”再说说那里:“那棵树我之前都没见它开过花,如今一见,倒是很有风韵。”我均唯唯称是。话说本仙君没在这的时候他怎么没看这些风景。
待他将清风涧上下从八岁兔子到八十岁花精指了个遍,终于发现无景可说,干脆抬手往天上的太阳指去:“红红,你看这一只金乌,何其耀眼,何其绚烂。当年后羿射日留下这一只,反让它更求上进,实是因祸得福??”
我:“??”帝君你是找不到东西说了么?
他偏过头来,目光闪烁:“红红,你为何不理我?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无聊?”
须知我并非不想理他,而是被他突然抓太阳来说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