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泛着红光的烟头。时不时地,卖爆玉米花、苏打汽水或冰激凌的小男孩叽叽喳喳地爬上陡阶,艾达捂着乌发,稍微侧身让路,朱尔斯狠々地瞪他们一眼。我蜷膝坐着,凝视下面那明亮的半月形乐池,凝视那紧张的黑衣指挥和他身下那些按照海浪的节奏一齐摇来摇去的人头,乐曲几次停顿下来,让位于忽而急流奔进,忽而踌躇不前的钢琴,除了步步升高的钢琴声,再听不到别的乐器;待独奏家达到某一高度,别人又跟了上来:首先是小提琴,然后是圆号,接着是低沉忧伤的低音提琴和长笛,最后是猛击欲穿的鼓,好似朝阳冲破了黑暗,一阵接着一阵整整齐齐地升高,并轰然而止。我头一回听到救世主之歌是独自一个人。我好像挨了火烧和酒浇,热血沸腾起来;我哭了,宛如婴儿啼叫着要吃妈妈的奶,宛如罪人奔向耶稣请求他接见……
正想到这里,音乐声下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我扔掉香烟。心砰砰跳起,快要冲出喉咙眼了。有人敲门。
我想:别吭声,她或许会走开的。
但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比刚才更响。
我说了句“稍等一等”,就坐在床边,穿上睡袍,混身傻抖起来。看在上帝的份上,皮特,你过去也遇到过这种场面,什么倒霉事儿没尝过?大不了丢了这个房间,世界上不是到处都有房子吗?
我打开门,房东老板娘正站在那里,脸一阵红,—阵白,歇斯底里的。
“你是谁?这屋子我没有租给你。”
我一时口干舌燥,准备进行解释。
只听她道:“我这里不能让黑人居住。我的房客都在埋怨。女人们也不敢夜里回家了。”
我说:“她们没有必要怕我。”我的声音很粗,全卡在嗓子眼里,我虽不敢抬高腔调,但已发怒,真想宰了她。“这房子是我朋友替我租的。”我又说。
“噢,对不起,可他没有权利那样做。我一点儿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你必须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