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物需还。一早,云龙送车秦宅。时彭新云已去上班,秦怡芝和母亲也正欲外出。云龙道上新年祝语,秦怡芝喜复吉言,彭主任亦蔼然以应。临别之际,彭主任一语双关,叫云龙勿忘昨日所嘱,云龙口诺心领,一揖而去。徒步回程,转入通元大药房。
此际,药房内冷冷清清,只有刘馥双和王冉在空坐闲聊。云龙走近柜台,刘馥双认出是他,惊讶道:“方云龙,是你呀!这一打扮,真个大变样了。”大凡女人,似乎有种天性,对衣着都特别敏锐,既便生人,也不耽她们评问,更遑论认识,“你这身哪买的,多少钱?”云龙如实告之。刘馥双翻领牌,摸衣料,又看了看鞋、裤,便道:“你呀,整曲花了六、七十块,早说一声,我带你去买呀。”云龙道:“表嫂说了,这都是按进价拿的钱。”刘馥双觉得有必要得给老同学上上课:“方云龙,你太老实了,如今卖什么都漫天要价,越是熟人,要得越黑,这叫‘杀熟'。——你啊,让你亲戚给骗了!”云龙忆起买衣购鞋时的情景,确实如此,但他乃息心了事之人,权且认亏,不再追怨。
其实云龙来此目的,是想寻件物事。前日在红楼小憩,他曾托王郎帮购草药,王郎昨儿就去了县里,买来怕云龙给钱,没去方宅,径送到挂面厂。但药方需称量配用,他找刘馥双,就看能否借到药戥,另外顺还王郎药钱。刘馥双本就热情,终于在药库里寻出一杆:“你看看,还能用不?”云龙接手查验,见戥杆上秤星模糊,戥盘也锈了多半。刘馥双道:“我们这里是卖西药的,一般不用它,搁置时间长了,也不知能不能用。”云龙看罢,言道:“虽锈得模糊,却也无大碍。”便称了谢。刘馥双道:“老同学了,还谢啥!”云龙问及王郎,说要给他药钱,刘馥双就替他作了主:“中药材的事我知道,那是人家送他的人情,没收钱!”
云龙辞归家中,称配草药,共打成十小包。嘱告母亲如何煎服,具微之事,不多赘述。自此,常氏便依说而做,熬制汤汁与丈夫服用,同时配合饮食调理,方井浚的胃病遂大有好转。此话不说。
云龙心中不能藏事,对彭主任的托付一直挂怀。他想到彭新风,但一早来回两趟路过,天音乐器行均是铁锁把门,笛主近况问他不成。而能够知情的,黄成武曾经提到笛子王,或许对他能有一帮。他本也有想见玉梅之意,遂蹬车奔去野鸡岭。
来到玉梅家,院门敞半扇,云龙扎车入院,小花狗摇尾嗅迎。黄父、黄母均不在,唯闻西厢房中有音,玉梅正低声哼唱,调儿为他所熟,尽是他们以前喜爱之曲。听得出,她满怀愉悦,故而随喉而歌。云龙柔自心生,爱从情来,在窗外接唱两句,推门而进,入眼便见玉梅惊却而立,怀中尚抱着织了小半儿的毛线衣,羞臊得面红耳赤。云龙轻唤:“玉梅。”玉梅转目薄嗔:“来了也不跟俺说一声。”轻仰粉拳,落在情郎肩窝,顺即伏他胸前,把个脸儿深埋怀中。
一对情侣缱绻多时,方散开怀抱。玉梅坐在床上,仍拾起线衣一针针织。
云龙掬揽着她的腰身:“织给谁的?”
玉梅眉眼低顺,唇腮噙笑漾春:“不告诉你。”
云龙也不再追问,却道:“玉梅,给我打副手套吧。”
玉梅望着他,声柔目切:“是不皮手套嫌热了?”
“这倒不是。我妹妹写字时常常冻得直哈手,我知道你手套织得最好……”
应是上初二的那年冬,她将家中杂剩的毛线用钩针精心地钩成一副露指手套,偷偷地送给了她的情郎。那一刻,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总之,感觉别有异样:能为心上人做点什么,胸中总会荡起幸福的潮浪。今儿云龙启口亲求,足让那感觉在她心头回漾,况且是织给未来的小姑,她又怎言不乐意?
云龙耽情,却未忘事,把话说给玉梅。玉梅听他又可参加公演,自是替他高兴。提到王怀玉,玉梅原听爹爹说过,只道那人早已离世,别无所知。再者,黄父、黄母到镇上赶集,一时难回。云龙央玉梅喊声成武,玉梅让他同去,他竟胆怯,说道:“我和他原本同学,今儿倒成长亲,要去,一未备礼,二来别拗,怎好意思。”于是,玉梅独往,转回却道:“他兄弟俩都不在家。”云龙失望,叮嘱玉梅明日去看他演出,即而辞她回镇。
一来二去,日磨中天,便到了正午。此时,没了摊贩挤挤挨挨,街面显得宽阔了许多。腊月二十九,亦即年三十,人们都忙着回家。云龙刚至十字街口,便听北路上有人喊他,他刹车停下:“彭姑娘,还没放假?”
“才放。偏俺厂积极,赶在老末!”彭新云常带怨气,仿佛天下的所有倒霉事,全让她一人摊了上。
“明天来看公演吗?”
“当然看!有你,有表姐,说啥俺都得来捧捧场!”
“多谢。早上我送车给秦姑娘时,看乐器行锁了门,你哥一家早回了吧?那你也赶紧回家吧。”
“俺哥俺嫂带俺侄昨儿就回了,行铺里俺一个人不敢住,所以昨晚俺跟表姐挤了一宿。哦,对了,你不说俺差点忘了,俺还得买个礼物,侄子要变型金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