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子王四还不知关没关门?”
“王四?”
“是玩具王四,西街开玩具店的。”彭新云讲话经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秦怡芝曾点过她几次,可她就是改不了,也只有之后补说才能够使人明白,“他和俺哥是把兄弟,你的那根笛子还是他的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云龙绕了一遭,他要找的人居然还就在镇上!
彭新云前头走,方云龙后就调车尾跟去。因为云龙知道,彭新云口无遮拦,此事必须瞒着她。然却行至挂面厂,即遇着父亲和陈会计,会计陈士会指着云龙谓方井浚:“厂长,咱看的相没错吧?你家大龙非比寻常!桥头狗肉馆的对联您也瞧了,光看那字,就大有天龙飞挂之势。只可惜大龙命选清修,当真是土埋真金,有些可惜了。不过,人倒是一辈子逍遥自在。”云龙下车见礼。方井浚问:“家里年饭做好了?”云龙容略有欠:“我没在家……”方井浚:“家里快吃饭了,这是要上哪去?”云龙回父亲:“人家有事托我,事没办完,我去去就回。”方井浚疼儿子,口中却不说,仅道了声:“早些回家。”则刚要各自上车,就听一声叫道:“啊呀,这不是俺娘儿几个的恩人嘛,是方大龙不?”
云龙看去,正是昨日被堵桥下过不得河的孕妇一家。云龙惑而不解,听大婶话语,似是以前旧熟。
“大龙啊,俺是你李婶呀!你忘了,小时在姥姥家,你最喜爱吃俺给你烙的玉秫饼饼了?”
云龙依稀记得,李婶的丈夫死于怪病,一直孀居,住姥姥家前户。家中传下一男,名大春,性憨,常受同龄嘲弄。李婶疼惜独苗,监护甚紧。自己少不谙事,曾被欢牛、二虎等玩伴以及大孩撺掇,迫让大春跪爬在地给他当马。李婶抄笤追打蛮童,独对他善而不惩,还让大春领至家中,给他吃新烙的玉秫饼饼——
“李婶、大春哥,是你们啊!”云龙倒是有些难为情,只走了四年,竟将他们的声貌全都忘了!一提,久淀的旧事便都翻浮上来。
云龙将李婶、大春介绍给父亲。方井浚往常少走常李庄,尤其是泰山二老相继辞世,更是去得不勤,故而对李婶一家甚生。而李婶见了方井浚,先就说道:“起先,俺还真没认出是你家大龙。过后啊,听人拉呱,才知道是大龙救了俺这一家!”当下极其亲热,从常燕玲提起,一直数到云龙兄妹仨,挨名儿夸了个遍。方井浚只一个劲儿谦虚。云龙来到平板车前,和大春道了寒暖,于车上看了孩子。那婴孩被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攒着个小眉心吮动下小嘴,又甜润润地睡了。
“男孩?女孩?”
“男孩。”躺在车上的大春嫂头上缠得厚,面相也如大春一般憨实,应着话,言语中透着幸福知足。——这些年,由于计划生育抓得紧,农村里都以得男为喜。
“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哩。”大春抓下帽子,头上的短发蒸着热汗。
“说也怪巧。”李婶和方井浚都走了过来,“俺家大春生在年初一丑时,俺这孙儿又是丑下生的,就是啊太不得年岁,过了今儿,到明儿就虚了两岁。”
陈士会是个喜瞧景、爱管事之人,他并没有马上走开。见李婶说这话,遂摆出一副能够管控人之宿运的面相来,玄天经地地进行了一番评点,最终他给下了条定论:这娃虽然不得天时,却因异人相助而补得地利、占得人和,日后必定大福大贵,出人头地!听他如此一说,李婶、大春均心头堆蜜,喜之不尽。“不过,”陈士会一脸庄重,“给娃起名得要上心,名字随人一辈子,好名也助运,不能太随意了。”一句话说得李婶眉皱容愁:“俺乡下人家门槛低,从没出过文化人,哪会起名叻?”硬要陈士会给定一个,陈士会摇摇手:“承不起!承不起!惠名该当恩公取,这才符理。”一推推给云龙。
云龙从未替人取过名,一时作难。可李婶求,大春盼,父亲便说他:“你就看着给起个吧。”云龙只好硬着头皮:“我不会起名。李婶、大春哥,还有大春嫂,要是起不好,你们再重起。”略一沉思,遂道:“侄儿随大春哥逢年而生,又因过桥一事曾令长辈们作急犯难,为叫他不忘恩亲而做个孝顺孩子,你们看就叫‘桥年'怎样?”
“好!”陈士会先自鼓掌,“这名字有故事,大气!”大春两口儿笑在脸上,喜在心头。李婶则尤其激动,轻抚幼婴,眼含泪花,口中念叨着:“桥年,俺的乖孙儿,俺孙儿有名字咯……”此婴长大后果然不孚众望,成了青坪镇方圆百里人人尽羡的名人,此是后话。
给娃取定名,众人唠说没几句,因怕产妇、新儿吹不得冷风,便催其早回,李婶千恩万谢,领着儿孙喜把家还。方井浚和陈士会亦且话别,各自归去。
单说云龙,复过黑水桥,此时“张记”、赵铺均窗关门锁,想必都已回家过年。行在西街道上,云龙两边顾视,除了摊贩散抛满地的杂屑之外,早无它物,仿佛刚刚罹经一场大劫,显得是冷冷清清。观沿街老房,不见新气的是那供销社的店面。再朝前走,云龙原本熟悉的酱醋老作坊却然已改作溜冰场。而在溜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