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耳目众多,随着黄琬略显狼狈的离开云台殿,穿越不乏大臣们的台阁区,几乎都不用有人将云台殿中的消息传播出来,有些政治灵敏度的朝臣们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再之后,黄琬回到府邸,闭门不出,连常朝都毫无理由地不上了,由此,更能证明一切。
是以,即便黄琬仍身居司隶校尉之职,但在一些人眼中,他已经和去职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面对黄琬的如此遭遇,雒阳也有看不过眼的人。
“黄公昔日便遭受党锢,后来党锢解除,黄公任劳任怨,时至今日,所言所行,众人可见。何至于如今年迈,却遭受如此对待?”
“黄公只是想要让天下少些杀戮,有什么错吗?”
“若是吾等不发声,只恐当年四知先生之事复又在光熹重现!”
这个喊的最欢的人名曰祢衡。
话说祢衡进京已经好些年了,当初和他打架的王粲都先后当了一遍黄门侍郎和校事郎,如今连校事郎都不当了。
但祢衡却依旧是个处士。
并非没人举荐他,侍御史孔融便认为天下之才,舍他与祢衡其谁,但很可惜,无论他怎么向那位三公举荐,历任三公没有一个愿意征辟祢衡的,实在是近年来祢衡的嘴臭是出了名的。
且祢衡可不管关系远近,只要他看不惯,张口就喷。
而孔融对待祢衡确实不薄,在刘辩没有下达招贤诏书的情况下,还曾专门写了一份举荐祢衡的奏书递给刘辩。
刘辩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将这份奏书的处置权交给了太傅卢植和当时还兼任平尚书事的皇甫嵩,两人连同何苗非常有默契地将这份奏书束之高阁。
其实他们不怕得罪人,但若是征辟的故吏无来由地得罪正常人,这份责任,没几个人敢担。
唯一敢替祢衡担责的孔融没有征辟的权力。
放到现在,在祢衡说出此等言论之后,原本一些还与他相交的好友皆默默地减少了同祢衡的来往,即便是边让也是一般。唯有孔融似乎觉得避开才是心里有鬼,为了彰显气节,他非但没有避嫌,反而与祢衡的来往更多了。
司徒府,董卓正在庆幸。
当初他举荐公孙度不成,便想要征辟其为府属,却不想后者叛乱了,好在天子没有因此而治他的罪。
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祢衡——董卓想着,反正他提出度田,凡是家中有未在册田亩的人他都得罪了,也不差祢衡招惹来的这一个两个。
幸而在他下定决心之前,祢衡已经站队黄琬了。
这让董卓彻底断了征辟祢衡的心思:为黄琬说话得罪天子,那四知先生杨震对比黄琬——不仅得罪天子,也得罪了司空杨彪。
还好没征辟。
只不过董卓却一直没想过——就算他征辟了,祢衡真的会应吗?
不说在外的人,就连带薪留职被迫居家的黄琬听到祢衡为他说的话也有些难以接受祢衡的好意。
这哪里是帮他,一旦祢衡的话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分明是巴不得他死啊!
黄琬虽有为理想而死的勇气,但却从来没想过这样去死啊。
就在黄琬为祢衡所迫,在思索着要不要写一封请罪的奏书,以免天子听信了祢衡的话时,他的府上忽然来了一位客人。
“逄纪?”
黄琬看着来人,他对于逄纪有些印象,记得他应是大将军何进曾经征辟过的府属,之后后来大将军被去职,他就再也没见逄纪了。
不过对方的确称得上是个很有名声的名士,而且对方还在他落魄之时上门,黄琬即便与之几乎没有什么交往,也愿意以礼相待。
“君且坐,自从当年在大将军府一见,一别多年。”
逄纪正襟危坐,保持着名士的风度,应道:“公唤在下元图即可。实不相瞒,纪才从关东回到雒阳,其间所见种种……本欲托付公卿上书天子以使天子咸知,不曾想入得雒阳后,却听闻了公所遭遇之事。是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来冒昧拜访公。”
听到此话,黄琬连忙问道:“不知关东情形如何?”
自开战以来,他所听闻的关东消息皆出自于奏书公文等,并未亲眼看过。
逄纪见状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态度:“官兵军纪不堪,乱民劫掠四方,双方暴行不止,我在来时路上,因是白身,数次被官兵抓捕充当民夫劳役。如此这般,最受苦还是那些并未生乱的百姓啊!”
黄琬见状也是叹气,这段时间他在家里其实很憋屈,见到同他志同道合的逄纪,对方又有名士之名,当即忍不住说道:“正是如此啊,这战事一起,疲敝的还是普通百姓。”
“他们的父兄子弟要么上了战场,要么运送军资。司隶未生战火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见一斑。”
逄纪见状,对黄琬说道:“吾与公所见略同,只是不知该如何止战啊!”
“各处州郡的战事多持续一日,便多一日的劳民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