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未见,朱儁也比之前苍老了很多。
雒阳城外,即便朱儁再三推辞,刘辩仍然拉着朱儁与他同乘一车,以示恩遇。
这对于大臣来说,自然是极大的殊荣。
车上,寒门出身的朱儁毫不掩饰他对于叛乱的态度:“陛下,臣来时路上,在荆州遇见了诸多事宜,臣以为,值此时刻,正该用雷霆手段,扫清诸恶!”
在朱儁抵达洛阳之前,听闻到风声的黄琬很体面地主动请辞,由此,黄琬也步了当初张温的后尘,一跃从太尉变成了司隶校尉。
官秩和权柄虽然都少了,但也能说得过去。
而黄琬是因为什么而失势的,朱儁在路上早有耳闻。
当初朱儁在平定黄巾之时,就毫不留情,如今时隔十数年,仍不改本色。
本就连豪强出身都算不上的朱儁面对该死的豪族豪强,丝毫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只觉得皇甫嵩他们杀得太慢了。
刘辩说道:“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课,今朕召卿归来,正是要卿坐镇雒阳,助四方大军扫清寰宇。”
确认好了对未来的展望,朱儁又向刘辩介绍了他对交州的治理。
虽然这些在朱儁的奏书公文中也能看到,但亲耳听当事人讲述,又是另一番视角。
……
随着朱儁抵达雒阳,满朝公卿对于战事的口径再度统一,而朱儁也很快适应了太尉的工作。
两日后的朝会之上,朱儁当先上书道:“今汝南、陈国、沛国、彭城国、下邳国等地乱民已成气象,当调兵先行剿灭。”
“西园军已经休养数月,宜立刻出征,三河亦当募其优者从征。”
位于前线的将军对于整体情况的把控未必及得上总揽全局的雒阳,还有如荀彧一般的一众朝臣辅助,刘辩当即准了朱儁所求。
在朱儁的雷厉风行之下,原本效率就很高的中央官僚体系运转的更快了。
黄忠等人再度出征,让吕布有些失望的是,征东将军还是被黄忠给得了。
如此,因战事而临时设立的四征将军皆已齐备,在朝廷的指挥下,清扫雒阳八关之外的叛乱。
而在朱儁回来之后,刘辩要轻松多了。
他一般只需要从朱儁、荀彧、贾诩三个人提出的军略中选择出他认为最优的方案,然后拿出来讨论起可行性。而在很多时候,这三位如今称得上雒阳中央最杰出的军事战略人才所提出的方案大同小异。
如此,刘辩连犯选择困难症的机会都没有。
也因此,虽然前线炮火连天,但当平叛事宜步入正轨之时,刘辩反而清闲了下来。
如今这时候,自然没时间和余力去关注什么改革,就连刘辩平日里最关注的民生,也因这场声势浩大、波及区域众多的叛乱而让刘辩不得不将民生的优先级下调一些。
也就是三河的官吏们基础很好,其中有很多都是太学生乡吏,才不至于让受兵役最严重的三河地区演变成杜甫所写《石壕吏》的那种惨状。
不过即便如此,转任司隶校尉的黄琬虽然放弃了公开与刘辩唱反调,却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与刘辩相处的机会进行劝谏。
——“陛下,早在去年开始,三河百姓便受兵役、劳役之苦,其中劳役远超所规定的一年一月。至于今岁关东等地叛乱以来,劳役更甚。”
“臣自为司隶校尉以来,巡视司隶四方,见有良田荒芜,询问其主,方才得知其家男丁或从兵役从军,或从劳役为民夫,家中只剩老弱妇人,无力耕田。”
面对痛心疾首地黄琬,刘辩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还愿意听黄琬说话的重要原因。
刘辩解释道:“卿应当明白,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清理完了那些叛乱者,天下各州郡势必能迎来大治!”
这番道理黄琬自然明白,但他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杀戮发生。
眼见着天子固执己见,还试图反过来说服他,黄琬终于下定了决心,伏跪在地,决绝地说道:“陛下,臣曾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今闻陛下笃定平叛必胜,臣昧死以闻,骄兵必败,自古皆然!”
没等天子发怒,黄琬又换了个角度劝谏道:“臣见陛下初知政事之时,凡所处之事,皆出于仁德。即便是罪人,能宽宥的,陛下便会允许其改过自新。”
“然今日之叛乱,其中多有为人蛊惑欺瞒而无力明晰者。陛下缘何向这些人吝啬以仁德呢?”
“如今反贼面对平叛大军,反贼胆气已丧,只需稍加安抚,定能降者如云!届时所能节省的人力、物力、及士民之性命,何其多也,伏唯陛下明察!”
黄琬劝谏完,便将头磕在他撑着身体的双掌之上,等待着天子的回应。
此番劝谏,他可谓是豁出去了。
良久的沉默之中,黄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好,好得很!”
即便明显听出天子话语中的怒气,可听到天子的话,黄琬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