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落雪虽已清扫干净,房檐屋顶的飞霜依然耀目,大殿上虽不透风,却也难免有些寒气袭人。
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脸的阴气森森,坐在是都知道皇帝今天是要发脾气。
好端端地突然召这么多豪门勋贵过来,大家还以为是要过年了,皇帝可能是想给大伙发点什么福利,结果看皇帝这脸色不像是好事,便都不敢吭声了。
李世民向下扫了一圈,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撩起眼皮,慢慢地开了口:“昨天中书舍人高季辅大闹东宫的事,你们多少有点耳闻了吧?”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把李承乾的眼睛给扩大了一圈。
他猛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又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李泰,惠褒也太给力了,他是怎么把阿爷给说服到这个地步的?
李承乾今天早上脚步轻松、表情轻松地从偏殿走到大兴殿,他的心可不是真的轻松。
他料定了皇帝老爹今天肯定会给自己难堪,反正不管是骂是罚还是让自己去高家赔礼,他都决定乖乖地顺从。
别说是为了惠褒如何如何的,就是为了让老爹少生点气,也该表现得乖一点,当皇帝不容易、当爹也不容易,不能再任性地违拗老爹了,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就是老爹了。
昨天晚上李泰还叮嘱他一定要硬气到底,坚决不许低头,他知道惠褒是宁愿委屈他自己来替兄赔罪,也要力保东宫的威严。
李承乾从小就是个过于刚硬的性格,为了自己的话,他宁愿丢命也不肯丢面子,可是为了让老爹顺心,为了让惠褒不受委屈,他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坚定了决心,豁出去受罚罢了,才步履从容、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大兴殿,万万没想到老爹一张嘴就给高季辅定性为“大闹东宫”。
看来老爹没有惩戒自己的苗头,这是要公开护着自己的意思。
李承乾心头第一个涌上来的情绪不是开心而是疑惑,惠褒昨天是下了多大的血本,才把老爹给哄成这样的?
李泰也很震惊,昨天晚上老爹可不是这个态度,他亲口说今天早朝要惩戒李承乾,自己怎么求情都没用,无奈之下才熬了一宿,画个超大尺幅的画像,看来这就算是白忙了?
都说皇帝变脸快,李泰这回信了,确实是够快的,昨天晚上还逼我们又是什么高门跪雪、又是什么负荆请罪的,天一亮就变成高季辅没理了。
李世民自己也没想到早朝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他昨天晚上确实是想假装打骂李承乾一顿,只要有人给求情,打字就去了,只剩下暴骂一顿了,最多是逼他给高季辅认个错。
不管怎么说得给高家一个交待,高季辅是长辈,让李承乾低一低头,大家哈哈一笑,这事就算过去了。
昨天晚上偷听他们兄弟俩谈话,听完之后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两个孩子都十分地信任爹,都相信爹是亲的。
孩子已经没娘了,就依靠个爹,爹还要为了亲戚间的人情面子而去委屈他们吗?
他们就算是有错,当爹的不也应该护着他们才对吗?
更何况他们没错,太子爱护弟弟有错吗?魏王替这个求情,替那个求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就想维护他的胞兄吗?这有什么错?
爹,不就是风雨来了的时候,站在孩子们身前用胸膛去迎接风雨的那个人吗?
怕朝臣惊惧,就不怕孩子伤心;怕亲戚挑理,就不怕孩子委屈。
李世民决定要为孩子们撑起最大的保护伞,咱也不是不讲理,咱有理为什么还要委屈孩子给别人赔礼道歉?
李世民脸拉得比鞋底子都长,说完一句话,眼睛就来来回回地群臣当中扫视。
李承乾也好,李泰也好,他们再怎么震惊也没有群臣震惊得厉害,尤其是高士廉与长孙无忌,他俩齐刷刷地把目光粘在了高季辅的身上。
高季辅更是感觉大晴天里响了个霹雳,他今天本不想来上朝的,是皇帝下诏召他来的。
他以为皇帝会或明或暗地安抚他,没想到居然上来就给扣上了一顶“大闹东宫”的帽子。
高季辅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大冬天的他的汗珠子顺着发丝滑落下来。
“昨天宫人来报,说高季辅在东宫太子书房前的雪地里长跪不起,朕一听就火了,无论是太子有意的威逼,还是高季辅自己主动跪的,太子都不该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没有把长辈请进内室就是有错。”
李世民的语气中隐隐含怒,却也还算平稳:“朕当即派人去东宫,那时高冯已经回府去了,便把太子叫到了甘露殿。”
群臣没有敢插嘴的,只能是听着皇帝讲故事。
“太子怎么都不肯说出实情,只说是言语不合他便发了脾气。朕把太子关押起来待审,这时青雀闻讯前来替高明求情。”
李世民说着看向李泰,见他穿件新袍子便说道:“你昨天穿的那条裤子,拿过来给大伙看看。”
李泰左手微向后,右手一撩袍襟,露出裤子来,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