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三天,这花灯已经做了大半,那些装饰也和小花灯不一样,婉宁拿出一匣子珍珠,让杏儿捡几粒圆润光亮的珠子出来。
杏儿接过珍珠,不由迟疑地道:“大奶奶,这匣子珍珠本就不多,还是您攒了那么些年才攒好的,这会儿真要用到花灯上吗?”
“大爷有兴致,要自己做花灯给公公婆婆用,我总也要出点自己的东西。”见杏儿不愿意捡珍珠,婉宁也就从杏儿手上接过珍珠,自己开始捡起珍珠来。这匣子珍珠是婉宁历年攒的,有珠钗上掉落的小珍珠,还有秦太太偶尔欢喜了,赏给婉宁的,圆润光亮的珠子并不多,有些甚至有点暗暗的发黄。
婉宁捡了两颗珍珠,抬头见杏儿还站在那里,婉宁不由笑着道:“我听大爷说,有些富贵人家,会做那种联珠灯,又高又大,点起来的时候,那灯光璀璨的,百步之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杏儿的眼睛瞪大了:“竟然还用珍珠做灯,这也太奢华了。”
“据说宫中用的料丝灯,是云南那边进贡来的,那灯远远看去,就跟夜明珠一样。”婉宁在那比划了下,夏果也在一边点头:“我听太太说过,曾有一次去相府赴宴,夜里,厅前点的就是宫中赏赐的料丝灯,说是用玛瑙烧的,太太说,看过这样的灯,也不妄做一世人了。”
“所以啊,我们只是把这珍珠用做眼睛,倒也不算奢侈。”婉宁挑出几颗圆的能用的珍珠,这几颗珍珠,虽然圆,但珠光却很暗淡,用做眼睛,不过就是添点光芒。夏果看着婉宁的动作,不由在心里想,要是陈觉蓉,只挑出这么几颗珍珠来,会去寻陈太太发脾气,说人人都有好珍珠,偏偏她都是些不好的珍珠,要陈太太赶紧再去给她寻好的珍珠,这样才能让首饰闪闪发光。但婉宁却似乎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还是这样欢欢喜喜地捡着珍珠,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若是原先,夏果定会觉得婉宁是没有见过世面才会把这样的珍珠当做宝贝,但现在夏果觉得,似乎自己想错了。
“你把这几颗珍珠拿出去。”婉宁抬头对夏果说,见夏果站在那似乎在想什么,于是婉宁也就笑着道:“你在想什么?”夏果收回思绪,对婉宁笑了笑:“我在想,不,我没有在想。”
“你方才明明就是在想了,连眼神都不一样。”婉宁笃定地说着,夏果看着婉宁,脱口而出:“我方才在想,若是二奶奶,这样的珍珠是入不了她的眼的,她也会觉得,这样的珍珠,镶在花灯上,也显不出奢华来,反而会被人笑话。”
“所以你瞧,我们原本就是不一样的人。那样比来比去的,多累啊。”婉宁语气轻快,夏果看着婉宁,似乎又要说话,却欲言又止,婉宁伸手捏一下夏果的脸:“好了,别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要说什么就说,不然就家里这么几个人,还要斗心眼吗?”夏果轻声应是,婉宁把珍珠塞给她:“快把这些珍珠,拿去做眼珠吧。”
“大奶奶,您对我是真得好,还是假得好?”夏果呆呆地接过珍珠,没有离开却问了这么一句。
“真得对你好,假得对你好,有区别吗?”婉宁反问,夏果把珍珠捏的很紧,紧到珍珠都已经沾上了她手心上的汗,接着夏果才道:“大奶奶真得对我好,那我也就要对大奶奶好,以后……”
婉宁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夏果的脸不由红了,接着婉宁就笑吟吟地道:“我从懂事起,我娘就对我说,她说,做人最难的一件事,就是随心而行。我娘愿我,能随心而行,那时候我还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说这件事才是最难的,等后来渐渐大了些,经历了些,才知道娘说的是对的。”
夏果还在仔细想着婉宁说的话,就听到婉宁轻声道:“我对你是真得好也好,还是假得好,都是我随心而行,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觉得,我要你回报什么。”
婉宁的双眼清澈,夏果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婉宁轻声道:“二奶奶曾用你家人的命来威胁你,可是她所要做的,也不过是我的一举一动。这些事儿,我并不避讳别人。”
“大奶奶,我……”夏果又哽咽了,婉宁轻声道:“你的家人既然在陈家那么多年,想来也有自保的能力,所以那句威胁,说起来,可笑的紧。”
“二奶奶出阁前,太太曾对二奶奶说,做人,首先要立威,然后才该怀柔,太太是这样做的,自然二奶奶也是这样做的。”这是夏果第一次主动对婉宁说起陈觉蓉的事儿,婉宁不由笑了笑:“立威原本没有错,可是呢,这立威的法子,用错了。”
要立威,那也是得等到别人犯错了,才能该罚的罚,该惩的惩,而不是随便找个没错的下人就来立威,那就是自己胡乱做事了。
夏果嗯了一声,婉宁就对她道:“把珍珠送出去吧,这以后日子还长呢,天天提心吊胆地服侍,你自己不累,我都累。”
“多谢大奶奶。”夏果恭敬地说完,这才攥着这把珍珠出去外面了,婉宁轻叹一声,梨儿给婉宁端上茶:“大奶奶,我这些日子看着夏果,觉得她也很可怜。”
“怎么这些日子,你又觉得她可怜了?”婉宁含笑询问,梨儿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