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离开南诏的前夜,
注定无眠。
南诏没有过新年习俗,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恍然发现,已然又是一年了。
叶肆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宋翎也必须要走了。
“真的不和我走吗?”
叶肆摇了摇头,“师父在这,我得为他守墓。”
“师兄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师父也不希望你为了他耽搁自己的事,我一个人留下来即可。”叶肆脚步蹒跚,说话依然利落。
不然,师父也不会提前留下信,让别人处理自己的后事,急着赶宋翎走了。
“诤言师弟也在漠北等着你,发生什么事,也有他能够帮你。”叶肆语气格外冷静,面色被酒气晕染的通红,像是丝毫没有受孟棣去世的影响。
如果忽略他一直闪躲的眼睛,或许宋翎真的要被他骗了过去。
宋翎叹了口气,轻拍叶肆的肩头。
他知道叶肆心中有愧,还在为当初没有拦下孟棣离开的事,耿耿于怀。
但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
“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叶肆低下头不说话,手中的酒壶摇摇欲坠。
“如果一定要归咎这个错,那也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不是因为我,师父不会再踏入南诏。”
他应该在天启的各个角落里,背着自己的小药箱,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宋翎握紧叶肆的肩头,“总之,不是你的错,你要留下给师父守墓,我不阻拦,师父没有孩子……”
“师兄!”叶肆截下宋翎的话,“你走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师父的。”
他红着脸,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会给师父带他最爱的酒,给他烧最漂亮的大房子和最贵的纸钱,给他带最爱的烧酒。”
“对了,我还会经常给他除草,陪他聊天,虽然他以前总觉得我聒噪,现在他想赶也赶不走我,我天天烦他,哈哈哈……”
叶肆随手扔了酒壶,玉瓷零碎,烈酒洒了一地。
宋翎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身旁人已经倒了下去,连忙扶住叶肆瘫软的身体。
酒气环绕,原来是喝醉了。
“交给小满吧。”
宋翎闻声回头,见小满和清明走来。
小满从宋翎手中接过叶肆,“我……我送他……”
宋翎道了声谢。
在他昏迷期间,叶肆受伤,大多是小满和这里的老大夫照顾。
望着小满扶着叶肆蹒跚离去的身影,宋翎收回视线。
“小满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但口吃是他多年的习惯,一时难以改过来。”
宋翎回头,见清明面容很是舒展轻松,和当初见到他满目郁色完全不同。
“你呢?”
“我……我能陪他几年是几年。”清明顿了顿,“我与他不同,我这身体早成了纸糊的墙,缝缝补补也难以为继。”
“能多活几年陪他变成正常人,已经够了。”
“那日……”宋翎抿了抿唇,“赵珩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可以救我和小满,让我们照顾好你。”
“那他人呢?”
“他……我也不知,他走时只带走了孟棣,交给了我一封信。”
宋翎带着孟棣离开那夜,一直强撑着身体,走出神庙才倒下。
清明及时托住他半个身子,入手一片湿濡,借着惨白月色,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只是清明还没有来得及把人带走,已经有人从他手中接过了宋翎。
抬头一看,是个眼熟的人。
众人都唤他祭司大人。
祭司话不多,直接抢了人就走。
清明是跟着宋翎来的,没有达成目的自然要跟着宋翎走。
沉默着下了山,赵珩终于和清明说了第一句话,“他和你住在哪里?”
清明略微思考了一下,非常麻利地把人都领回了小医馆。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把宋翎安置好后。
也许是报答,赵珩说可以他做一件事。
清明便把自己和小满的身体情况,以及本来与宋翎的交易,和赵珩说清楚。
赵珩听罢,直言清明的身体伤害不可逆,可以让清明把小满带过来让他看看。
万幸,小满是幸运的,他年纪还小,神经还能够恢复。
赵珩只在医馆待了一晚上,便留下一封信,带着孟棣离开了。
“大概就是这样。”清明简明扼要地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宋翎闻言,依旧是沉默。
他摸不准赵珩是否还记得自己。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赵珩安然无恙的活着……
他也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天下无不散筵席,分分合合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