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跪在地,脊背挺直。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顺着浓密的睫毛流入眼睛,眼白瞬间变成了红色。
宋翎眨了眨眼睛,他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
“儿臣不敢,父皇做的事自然有您的道理,但儿臣只是不解,为何要归并御镇司,”宋翎抬眸,“如果是因为儿臣,宋翎自请辞去御镇司司使之职,保全整个御镇司。”
宋毅盯着宋翎受伤的额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尽是算计,尽管他在沉迷于打坐丹术,但对大局的掌握度还是收放自如。
片刻,他抬头望向已然暗沉的天,“宫门快要关了,你先回去吧。”
宋翎握紧手心,难道真的白来了。
按照父皇往日对他的纵容,不应该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让他受着伤空手而归。
“御镇司的事,你暂且管着。没有我明确旨意谁也别想暗中收了御镇司。”
宋翎站起身,身子有些不稳,这双腿今日跪的时间,是以前从没有过的长。
“还请父皇亲手拟一份御旨,儿臣要待会御镇司。”宋翎拱手弯腰,语言恭敬。
方才的对峙的剑拔弩张,瞬间消散。
宋毅也没有多说,唤来门外的太监掌灯。
领头的太监带着众人鱼贯而入,把御书房的灯烛全部点燃。
瞬间灯火摇曳,明黄的光照亮整个房中。
小宫女上前研墨,宋翎拦住她,“本王来,你退下。”
小宫女立刻后退离开。
宋翎像从前一样为父皇研墨,垂眸看着面前人头上的肉眼可见的白发,尤其两鬓,已然斑白。
他沾墨提笔的手,枯瘦如柴已经不像宋翎记忆中那般宽厚有力。
他老,真的老了。
怪不得这般急着扶着太子宋琅上位,将祭天大典的交给他全权处理,结果造成这般混乱的局面也不严惩太子。
可见他对太子的爱有多深厚,从小便为他谋划。
宋翎拿着圣旨走出御书房,
杨清然正在台阶下等他,看着宋翎蹒跚的步伐,脸上的鲜血,连忙扶住他,从怀中掏出白帕,“翎王殿下擦擦吧。”
宋翎抬手接过,道了声谢。
随手在额头上擦拭鲜血,碰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不吭声。
看着手中染了红的白帕,宋翎握在手中,“这东西你应该不要了吧?”
杨清然点头,瞬间明白宋翎的意思,“殿下要丢便丢了吧。”
宋翎也没有说什么,扔在了一旁的竹篓中。
两人缓缓往前走,暗淡的斜阳拉长两人的身影,小路两旁的小花点缀在新生的嫩草上。
“杨清然,今日多谢你。”
杨清然头上的珰帽发带随风微微飘动,白面无须,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温润。
此时,听到宋翎的道谢,他也没有半分意外,依然是微微颔首,“翎王殿下不必客气。”
“宫中人多眼杂,你也看出了父皇其实对我并么有多少耐心,为何还要帮我,你知不知道你随我走的这段路已经预示着你的立场,接下来的路,你都没办法再换路了。”
杨清然轻笑,他抬起头,“王爷似乎并没有把我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和士钰本就是一路人,他既然一心追随你,我也自然不会选择别人。”
宋翎拂开杨清然的手,自己缓缓往前走,“你当初是故意让士钰避开这京都的喧嚣?”
当初涉及舞弊案的人,除了被贬的薛士钰,便只有受了宫刑的杨清然活了下来。
杨清然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门近在眼前,杨清然折回头,“翎王殿下。接下来路,便要由您自己走了。”
宋翎站在门外看着杨清然瘦削挺拔的背影步入深宫,两旁的高大围墙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把他笼罩在身下吞噬殆尽。
宋翎收回视线,这深宫和朝堂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浮浮沉沉难以逃脱,杨清然也好,自己也罢。
都是一样,至死方解脱。
出了宫门,翎王府的马还停在原地。
原地等了一个下午的马儿,低声轻哼,烦躁地在原地踢踏着马蹄。
马车横栏上坐着一个人,远远的看不清面容。
但那人看到自己后,跳下马车大步走来,看颀长的身高和凌厉的走路姿势不像是宋七,倒是有些像赵珩。
赵珩怎么回来这里?大概是看错了。宋翎心想。
转眼间那人已经到他面前。
宋翎抬头,竟然真是赵珩。
赵珩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宋翎的额头,原本白皙光滑,此时却一片青红。
似乎没来的及擦干净,还有些渗血,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你怎么来了?”宋翎越过他继续往前走,不想让他看自己的伤。
挺丢人的,赵珩估计又要表嘲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