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明明有袒护之意的,现在却又为何要枭首,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高士廉不清楚,但他明白,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金吾卫将高德阳从眼皮子底下带走。
“快放开我儿!”
又是一声震人心神的大喝,吓飞的魂魄似是被叫了回来,高德阳木讷的眨眨眼,而后突痛哭流涕道:“祖父救我。”
他一边呼救着,一边扭动着身子,或许是慑于生死之惧,瘦弱的身躯在此时迸发出了一股洪荒之力来,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金吾卫,都快难已束缚住他。
“勿要动,不然,莫怪我不客气了。”
金吾卫方方正正的脸上,满是阴狠煞气,看起来比那地府恶鬼还要可怕。
高德阳被镇住了,即不敢再喊叫也不敢再挣扎,只得泪眼汪汪的投出求救的眼神。
高士廉强迫自个冷静下来,他言道:“这中间必是有什么误会,你等稍等片刻,本官去跟陛下讲明。”
金吾卫一犹豫,旋即点点头。
高士廉又转对吓破胆的孙儿道:“别怕,有祖父在,天塌不下来。”
说完,高士廉着急忙慌的向上跑去。
高德阳心安了些。
在他的记忆中,任何的麻烦,高士廉都能化解,想必这一次,也能护下他来。
正如此想着时,后颈突的传来一阵酸痛,高德阳只觉得眼前发黑,随之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陛下……”
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下一秒,高士廉气喘吁吁的进殿来。
李世民叹息一声,不等的他开口,主动说道:“高德阳已亲口承认有舞弊之举,高卿,你莫要再多说什么,此般行径若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科举脸面何存,又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话说的很绝,一点转圜余地都不留,此时的皇帝冷漠又绝情,跟前日夜里拉着他的手说一家人不言二话时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李世民呢?
怎的就一点情面都不讲呢。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高士廉跪下,老泪纵横,脑袋紧紧抵着地板,告哀乞怜道:“臣家教不严,臣有罪,臣万死,臣愧与陛下,臣愿辞去官职爵位,替家子受罚,求陛下法外开恩,能饶恕他这一次。”
李世民霍然而起,瞪着眼怒斥道:“高士廉,爵位官职,是朕赐予你的,由不得你拿来跟朕讨价还价,朕本觉你是拎的清轻重,分得清对错之人,没想,你却是如此公私不分之人,算是朕看走眼了,官职爵位,既然你不想要,那就还给朕吧。”
说罢,厉声道:“传旨,高士廉治家不严徇私偏亲,已无人臣之样,免去其民部尚书一职,削去其公爵之位,降为布衣白丁,发派回故地渤海躬身自省。”
高士廉主动摘下三梁进德冠,露出苍苍灰发,哽咽哀声道:“陛下,臣尽忠一生,为陛下鞍前马后一生,就算无一分功劳,尚也该有分苦劳,就算无一分苦劳,对先皇后总有分养育之恩,臣斗胆,请陛下看在先皇后的份上,能饶恕德阳一次。”
“高士廉!”
一声雷霆之啸,只见的皇帝两眼猩红,气的牙关都在打颤。
张阿难跪下。
盖文懿和李葉也跪下。
大殿之中,似是结起了寒霜,众人皆是如临冰窖,众人皆是不敢出声。
高士廉满是悲戚,还想接着恳求,但李世民抢他之前先开口,唤进侍卫来,将他强拉硬拽拖了出去。
“陛下,臣就这一独子,望陛下开恩。”
“求陛下念一念观音婢之情。”
“陛下……”
“李世民!”
听着那越行越远,越来越狂躁之声,李二陛下脸一黑,不动声色的给了张阿难一个眼神,后者当即小跑着出去。
世界安静了,寒意也消散了,盖文懿和李葉暗舒一口气。
李世民叹息一声,疲倦的揉着眼睛。
不多时,刚刚将高德阳拽出去的那金吾卫去而复返,他两手拖着木盘,自盘中放着一披头散发的头颅,浓郁的血腥味,令盖文懿和李葉克制不住的反胃,两人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陛下,高德阳已枭首!”
李世民抬眸一看,旋即挥挥手。
金吾卫端着头颅出去。
“陛下,事既已了,臣等便回去了。”
盖文懿和李葉一同起身。
李世民强挤出笑容,“今日有劳两位先生了,朕送送你们。”
“臣等不敢。”
李世民不顾二人推辞,硬将他们送出殿外,太极殿愈行愈远,李葉突叹一口气,“高家恩宠也算深厚,没想因此事百年基业毁矣,天子薄情寡义,当真是金言。”
盖文懿道:“陛下是为维护公义,既犯下了错事,就要承担恶果,算不上是薄情。”
李葉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一路出的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