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是玄奘,玄奘却不是唐僧,他的身边,没有法力通天的悟空,没有善于化缘的八戒,也没有任劳任怨的沙和尚,一路西行,徒步五万里之遥,玄奘靠的只是自己。
想想,在没有地图指引,在没有任何后勤保障的情况下,孤身一人,从东土大唐走到西方天竺,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要知道,玄奘是个和尚,也就是说,他不能杀生,在前往天竺的这一路上,只能通过化缘来填饱肚子。
这更是不可思议,要过饭的朋友都知道,要饭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而玄奘却能走一路要一路,尤其还是异国他乡,还要面临语言不通等问题,从此处可看出,玄奘必然有着极强的人格魅力,同时,定然也是个能说会道之人。
对于玄奘的西行经历,李世民惊奇之余十分好奇,随行的侍卫寻来两个蒲团,将沾染的灰烬拍打去后,李世民兴致勃勃的拉着玄奘到一棵树下坐下,听他讲起了一路上的见闻。
玄奘一张巧嘴,将遇到的许多事情,讲的绘声绘色,李世民听的十分入迷,时不时的,皇帝会哈哈大笑两声,时不时的,皇帝又会显得格外紧张,最后,当天色渐暗,当玄奘的故事临近末尾后,皇帝莫名的长长叹了口气。
房玄龄即是感慨又是崇拜道:“大师的经历,当真是精彩绝伦,行万里,游列国,一心只为求取真经普渡世人,世间如大师这般纯粹者,寥寥无几,能有如此心性,大师日后,必可功德圆满修成大道。”
“阿弥陀佛。”玄奘双手合十,唤声佛号,微微笑道:“所谓功德大道,不过一时的相,出家之人,修行在于心,不在于道。”
“好一个修行在心不在道。”李世民捋着胡须,眼中皆是笑意欣赏:“出家之人一门心思修心,何愁不得道,天下百姓一门心思修心,何愁不能仓禀食足,文武百官一门心思修心,何愁四海不安。”
“法师是真正得道之人,不知道禅师,可否愿意主持大兴善寺?”
作为皇家寺庙,出任大兴善寺的主持,立马就会成为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在佛家还是朝野,谁都要敬上三分,这是许多和尚梦寐以求的,但玄奘却是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陛下好意,小僧心领,小僧历经千险,从天竺取回真经,以后余生,只愿静心翻译经书,弘扬佛法普渡世人。”
李世民一时有些失望。
皇家供奉寺庙,主要是为了祈福,玄奘是个有佛法的人,他若是出任大兴善寺主持,由他日夜诵经祈福,说不准真可沾佛家的一二惠泽,但他却是拒绝了。
皇帝叹口气,转而又笑着道:“既然大师不愿,那朕让人将这至善寺重新修缮,大师就在此安心译经。”
玄奘站起躬身道:“陛下仁善,小僧替寺中僧人,谢过陛下。”
李世民摆摆手,顺势站起:“天色不早了,朕且先回宫。”
“小僧恭送陛下。”
玄奘欠身。
李世民转身走出两步,而后突的又停下,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再又转过身来道:“法师,你跋涉万里见多识广,可曾听过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事。”
玄奘笑着道:“陛下,小僧从未听说过,这世上可有人长生不老的。”
李世民苦笑一声,转过身又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却是又转过身来,沉默片刻,闷声道:“法师,既然世人没办法长生不老,那岂不是最后都难逃一尘黄土的结果,如果人注定要死,那活一世,到底又为了什么。”
这是个富有哲理的问题,玄奘看向郁郁葱葱的大树,指着翠绿的叶子道:“陛下,这花叶,春日萌芽,夏日绽放,秋日凋零,冬日枯萎,一年四季,就是一生,等到来年,树木又会焕发生机,光秃秃的枝干又会萌出新芽。”
“谁又知道,新生之芽不会是去岁之芽呢,人之一生,起于生,至于死,既然有生有死,那何尝不会有死有生呢。”
“佛家说,人活一世是为了修行,但在小僧看来,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李世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去,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停下回头。
从至善寺出来,见的不远处站着京畿府的几个文吏,正在那统计着受灾之家的信息。
李世民冷眼看了看,转对着长孙无忌道:“辅机,你亲自去趟京畿府,告诉他们,十日之内,拿不住纵火的贼人,朕定不轻饶他们。”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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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了宫,长孙无忌独自向着京畿府去,此时天色已暗,本该是下值的时候,但京畿府的众人,却还是都忙碌着。
京畿府尹高云,自昨夜后半夜被人叫醒之后,直到现在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高府尹的心情很不好,可以说是非常的愤怒,前些时候,不知道何方宵小作祟,编了个关于皇陵的顺口溜,短短时间,就传遍了长安城,皇帝对此很气愤,勒令京畿府尽快抓到始作俑者,李世民说的是轻巧,可长安城里头百万人口,每天进进出出的更是无数,似这种话传话的事,怎么可能查的清抓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