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政治与权力的集中,一张小小的椅子承担了太厚重的意义,可如果撤去太多的附加物,这不过就是一张普通的椅子。尽管为它镶金戴银、丝绒厚裹,也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椅子。仅此而已。
它的高贵,是追随者所赐予的。权力加诸下层,并不意味着谁优谁劣,只是施号发令者代表着绝大多数的利益。生者不一定因相互喜爱而共患难,却会为同一目的共进退。
这是王座厅,狮心城呼啸宫,这是诺兰省的铁王座。
当然高贵并不就非得华丽无比,虽然两者间似乎与生俱来就有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这让他者很难去联想这非常识的画面。就像未曾造访过呼啸宫,就不能领会简约的雍容。
总体呈现出矩形的框架,入口两侧各有一处延伸出的衣着整备间,让占地投影似为十字架的形状。内厅有硕大圆柱支架,单一人不可环抱,间隔林立。定格的连接处巧妙处理,仿若浑然一体,弧形接合。最末端,圆形拱顶合盖,将所有视线聚焦中心。
王座,就在此处。
宫殿通体瓷白,没有夺目的壁画,也无展示画作史诗。有规律的花纹雕琢内饰,却不复杂,抹去浮夸的雕塑,以干净利落而显错落大方。两侧落地大窗,视线所及之处,足以囊括上城一片穹庐。通透的光照为这里补足最后的润色,设计者的野心才终于体现出来,被安排好的阴影藉由朴素的浮雕暗蚀展现,终于明白光影才是最好的画师。而那厅间悬吊见证长久岁月的古灯,将一切的突刺棱角,混合柔化成无法轻易复刻的美丽。
此时,一位身着清爽马褂,棕红色蜷曲短发的中年男人矗立在王座前,像是雕塑家刻刀下的杰作,凝视长久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维托,维托,好久不见维托。你这个游手好闲的惫懒货,我以为你光顾着你家那些生意,把我给忘了。”
爽朗而沉稳的笑声自王座侧方门扉后传来,带着一股极具感染力的浓厚气息,让这肃穆的大厅不再那么寂寥。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爱德华你,小时候指使宫廷法师炸穿国库,污蔑是我的主意,至今记忆犹新。”
维托转过头,与来者目光对峙。即使他的体格在这位金发男人面前略显单薄了些,但锐利的内敛的目光,使他俩的气势不差分毫。
对于维托针尖对麦芒的气势,爱德华只是淡然微笑,可那种神色让人猜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两位中年,并非长寿种的他们,脸上逐渐被岁月沾染点点痕迹,依稀能看见曾年轻的他们那英姿勃发的时候。如今却城府幽晦。
“哈哈!你还是这副德行,跟以前一样不饶人。”
“你不是一样嘴皮不老实。”
忽然间,那些许老练的脸色仿佛都是装出来似的,所有的戒备沙堡般随笑声的热浪冲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热情地相拥。
“我们多少年没见过面了?是自我加冕,还是自你接管西界公那时起?”
“或许,我想的话,”维托仿佛很是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应该是自我与布莱安娜结婚那时起。”
啧!
“怎么没见布莱安娜跟着你来狮心?她从前不就一直自诩为你的保镖吗,怎么,闹矛盾了?”
爱德华满不在乎的模样,当然,只要忽略掉那似乎没发生过的咋舌,看上去的确是这样的。
“怎么会,我俩感情可好,”维托笑道,“这可是值得我骄傲的事。”
见着维托依旧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几十年来爱德华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伙,但久别之后的重逢仍是让他情绪些许波动。
“说来看看吧,这副慌张的模样,你可不是舍得丢她一人在后的家伙。”结束掉寒暄时的打趣,爱德华忽然像是变了个人,“能让你如此作态的事,我很好奇。”
擦身而过的爱德华缓步上前,大方地斜座于铁王座上,脚踏丝绒垫布,毫无作践一件工艺品的自觉。他不需要这种自觉,因为他是绝大多数利益的代表者,是他们将他推向了这个位置,所以一切都理所应当。
撑起下巴,玩味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好似他就是权力的本身。
他是爱德华三世·诺克兰德·韦廷,诺兰省的合法统治者,他自然有资格如此动作。
“凡妮莎,我的女儿,为了她我和夫人能放下一切。”维托也随之严肃起来,虽然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只是变了个味道,“可能是我和夫人的某些过错,我的这只‘蝴蝶’一时兴起离家出走了。
“随着就收到了她被绑架的消息,幸好凡妮运气不错,遇到了个……优秀的朋友?也算是及时联系上了。凡妮离家到我们收到胁迫信件,我意识到其间时间凑巧了些,不巧你知道布莱妮有些手段。说来丢人,我们发现,自家的宫廷法师,呵,混入了几只‘虫子’。
“陛下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这么着急?想知道布莱妮为何没跟我一起抵达狮心城?布莱妮昨天在莱曼确保了凡妮的,安全。”
安全一词咬地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