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莫在殿内的时间不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出来时,恰好在光明宫门口和刚到的武利盈打个照面。
两人在宫门口相遇时,气氛一瞬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周围的宫人见了,也不好多看,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有年纪的宫人也伏下头,但不同那些小的战战兢兢。
这种场面,从前在那些娘娘们跟前也不是没见过。
没成想,如今在两个男人间也能见着。这人要拈酸吃醋起来,男人女人也没什么分别……
武利盈年纪轻,有点什么事都容易挂脸。此刻睥着周言莫的表情,着实算不上好看。
周言莫到底比他多活些年头,自懂事以来又常看人脸色,如今想让花素律觉得他比旁人更懂事,便立刻露出多年来熟练伪装的表情。
若有人传话出去,也好在花素律那里显出他的品性。
他面上挂着点浅淡的笑意,温和之中带有几分探查和小心。
“这么巧,我过来谢恩,碰上武公子也来看皇上。”周言莫先说话,拱手抱礼道:“有礼了。”
武利盈自上而下地俯视他,乜了好几眼,忽地笑出声:“不算巧,我就是听说皇上赏了你点什么玩意儿,才过来打算问问皇上。”
对于武利盈一再骚扰皇上,周言莫心下不愉,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和煦:“何必去搅扰皇上?赏的东西就在我宫里,武公子不如同我一道,去我宫里亲自看。顺便吃杯今年的新茶。”
“还是不了。”武利盈一脸欠揍地笑道:“我可没那么大福分,能见什么七色鹿。再说了,我不信那些鬼神之说,更没病没灾的,不需要去看。”
说罢,一转头进到光明宫里,还不忘对身后的周言莫道:“觉得自己配那个命,你就承着吧!”
看到武利盈走远,周言莫气得攥紧了轮椅扶手。
问心见状,赶忙推动轮椅带周言莫回宫。
“驱邪祛灾是吗?”周言莫气闷异常。
问心脊背发毛,身上一阵阵冒冷汗。
方才钱姑姑送赏走后,安芒一阵阵的说难听话,已经惹得周言莫心情不快。
好在她借口去看小鹿,又说去给皇上谢恩避开安芒,路上一再宽慰,这才让周言莫心情好一些。
不想现在碰上武公子……
俩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没得讲这些话酸公子做什么?现在又弄得公子不痛快,还要她费心思,想办法让公子宽心……
不然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她!
“公子,你别听那个武利盈乱说!他就是嫉妒你。钱多多送赏的时候不都说了嘛!皇上送您这些,是希望您平安,希望您开怀!”
为了安慰周言莫,问心脑子都快转冒烟了:“您不能老听旁人说什么!您得听皇上说什么!皇上看重您,他们看不顺眼,自然要挑拨离间。”
“你说,他们是挑拨离间?皇上送我这些,不是觉得我不好?”周言莫眉头舒展些。
“可不就是挑拨?如今皇上得意您,若不挑拨,他们哪儿有机会?”问心紧着说:“您别听了他们的话就多想。皇上若真觉得您不好,怎么会送您七色鹿?那可是瑞兽,南诏国送来上供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珍贵啊!”
周言莫想了半晌,露出点笑,眼中的神色也终于明亮起。
见状,问心终于松了口气。
她算是看出来了,公子对皇上肯定是有心思的。
这也难怪。
公子长了二十几年,快三十年,还没有谁对他这么好过。
从前在庄子上,那些农户庄头都不当他们是回事。
心善的会拿两包陈米陈面、碎布头给他们,心坏的那帮,折辱打骂、偷盗砸抢、泼粪点火,他们什么没挨过?
如不是后来,公子机缘巧合得了镜杀楼,她和公子就是死在庄子上也不稀奇。
这些位卑的尚且如此对待他们,更不必说府上那些人……
别说周言莫,就连问心见着皇上这般待他,都觉得心热心暖。
皇上什么都没要求过,却什么都想着公子。
公子为周家、柳相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可到头来他们是如何待公子的?
好不容易回了府上,公子住的还最偏最冷的院子。吃食上虽没有亏待,但下人们都看着当家人的眼色,不拿正眼看他们。
而柳相那边……
问心在心里冷哼一声。
柳相爷面上虽客气,心底里看公子,大概还不比下三等的奴才。否则周家怎么敢拿那个态度对待公子?
在周言莫身后,问心垂下眸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若是皇上能一如这般,她和公子这辈子都在宫里也挺好。
有人疼,有人爱。
不必再低眉低眼、伏低做小,花尽心思讨好只盼着别人施舍一两分好脸色给他们……
但看方才武利盈的样子,看来也是对皇上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