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九天脸上神情一眼，唐翎又是一声无奈苦笑，再度面向段环山：“段堡主，张瑾主如今便在你面前，可有什么辩词代他诉说？”

“张瑾主？”

段环山心中又是一惊，连忙往那具时候看去，然而对方此刻早已血肉模糊，那还能分辨出什么容貌身形？只有被血迹染成暗红的长袍叫他心中浮起几分熟悉感觉而已。

“当年我心中不忍，未有将渎灵一族赶尽杀绝，结果留下了张瑾主这个祸端余孽，如今总算是为旧日错失作出了弥补。”唐翎幽幽开口，“待得将段堡主你也送上黄泉末路后，我这趟俗世旅途应该也能踏上新一段路程了吧？”

“风云王再上，还请饶命！”

唐翎长叹之声仿佛让段环山从震惊错愕中清醒过来，令他将自身最后一点理智尊严就此抛开——

三尊之一，栖霞堡主竟不顾往日风度，想着面前瘦削身影连连磕头，便听得那一声声钝响在求饶声中不住响起，更显讽刺。

“一切皆是张瑾主在环山背后妖言惑众、祸乱天下，环山实在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然而就在段环山声嘶力竭之际，又有两声奚落钻进他耳中，叫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呵，一句身不由己，倒将自己满身罪行推卸得干干净净。”

“段堡主，当日你在镜生身边挑拨血海冥地关系，可谓舌灿莲花，为何今日居然词穷了？”

平静询问之声刚刚消散，霎时间，刺骨阴风骤然降临。

寒流剔骨，段环山当下已不敢再动，只是他虽保持着跪伏于地的姿势，却也免不了自眼角余光中瞥到两道虚幻身影在悄无声息间出现于自己左右两侧。

冷汗再度自他额角渗出。

这两道虚幻身影的主人……难道是……

见段环山不敢抬头确认来者身份，唐翎此刻倒是善心大发，开口劝说道：“段堡主，你说自己受张瑾主蛊惑，做下了多少身不由己之事姑且不论。今日要与阁下清算恩怨的可不仅仅只有在下而已，你何不抬头看看，还有谁要对你共叙旧谊？”

风云王催促，段环山本不敢响应，但不知为何，自己居然真的“身不由己”，抬头望向刚刚现身之人。

便是这一眼，吓得他心胆俱裂，再度向后退去。慌张之余，更是跨过了张瑾主尸首化作的肉泥，又让自己身上沾染了许多血污。

方才出言讥讽之“人”，竟是早已似在风寒意手下的冥地长老——横刀断生施天道，隐剑埋命展轮回！

未待段环山惊魂再起，四周再度浮现出无数虚幻身影，多达数万。只见他们虽无实体，双目中却尽皆透露出凛冽杀意，仿佛这穷途末路、仪态尽失的栖霞堡堡主乃是他们不共戴天之仇敌，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惊恐之中，段环山已认出了对方身份。

“冥……地？”

“不错，正是受你挑拨离间，枉死于风云王及绝影堂各位前辈手下的冥地儿郎。”施天道冷冷说道，“当初若非张瑾主谋害无曦，你段环山怂恿镜生，挑拨冥地与血海为敌，他们又岂会有这般下场？今日正是血海冥地联袂，与栖霞堡清算一切之时！”

未待施天道言语道尽，四周冥地儿郎早已化作索命厉鬼向段环山靠近，阴森鬼气再度弥漫，为栖霞堡划下真正末路。

而在不远处，瘦削身影早已隐去行踪，仿佛面前之事再无他插足置喙的余地。

……

栖霞堡，灭。

简单四字，在短短数天时间传遍了大江南北，再度在天下豪杰行踪掀起滔天巨浪。

昔年，血海冥地栖霞堡三尊并立，震慑群雄。谁曾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受尽瞩目的“三尊”其二居然先后化作废墟，悄然退场？

而在惊愕过后，便是惶恐。

只因此次行凶者依旧是曾与之并驾齐驱的血海麾下。

三尊本为匡扶江山而立，虽说多年来一直暗中较劲，却也未到你死我亡这般形势。早前冥地覆灭，乃是因为秦镜生妄图颠覆大唐江山，咎由自取。但栖霞堡自建立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未曾有过什么出格之举，为何也惹动了血海杀机，引来绝影堂刀剑？

难道说，血海程游陆得风寒意相助，已不再满足于偏安一隅，也生出祸乱天下的念头？

如此想法随着时间推移，在天下世人心中逐渐传播。未及多时，流言四起，直叫天下人心惶惶。

毕竟若正如推论所述，那待血海图穷匕见之时，天下间又有谁人能挡其脚步？

大唐精兵良将虽说多不胜数，但毕竟常年镇守边境，无法随意调动。

睦贤殿、定邪阁虽说也有“三尊”之号，然而刚刚崛起不久，根基未稳，自然也难以与血海正面抗衡。

至于联合江湖各大门派势力与大唐境内可调动的兵力，共除“祸乱”……

姑且不论江湖草莽是否能够听取调令，也不论国之重兵是否甘于与草莽并驾齐驱。

淡漠苍生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