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寺一角
古松下景舟与西楚风流子曹长卿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局棋。棋盘之上,横竖一十九道,正是出自徐家渭熊之手的十九道围棋。
青鸟立在一旁,对面青衫儒士,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执白棋落子胸有成竹,风尘不可谓不高雅,气质不可谓不出尘,只此看一眼,便叫人无法怀疑,此人当真是天下第一等风流人物。
当年春秋诸国中,西楚士子最盛,唯楚有才,而这一袭青衫,却又占尽西楚八斗风流。此人非但连着两届夺取武榜探花,其才学亦是冠绝翰林,非但被人称作曹青衣、曹官子,亦被称作曹秀头。
木秀于林,可见一斑。
听公子说,春秋九国,唯有大楚,有少年剑神御剑过大江,剑气冲斗牛。
有狂放名士荡一叶扁舟夜游山河,吐出诗词千百篇。
又有绝代儒将,用兵如神,平生七十站无一败。
有真人讲道,有佳人倾国,有读书人以万世太平为己任,人间星河灿烂不输天上。
可,大楚怎么就亡了呢?
听公子说,天下风流子,为情为义为仁,大多难免作茧自缚,眼前这西楚风流子,又因何而困?公子让这西楚士子在报国寺等着,他便真在这一等便是大半年。
青鸟想不通,将目光从青衫身上转回棋盘。
景舟落子神速,接连抢攻数十手,气势汹涌,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叫人心惊肉跳。
青衣官子含笑应对,落子速度始终如一,尽显大家风范。
景舟眉头锁了片刻,霎时间从棋盘上扣下一子,笑眯眯道:“棋逢难处用小尖,嘿,本公子偏不,曹长卿,这一子不算,容我先悔一棋。”
落子无悔,青鸟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
先前她瞧公子呢气势,还以为最近公子棋艺大涨,要将这曹官子的大龙屠去,破一下青衣儒士收官无敌的神话。
比江南任何士子都要风雅的曹青衣呵呵一笑,道:“也容我毁一棋,不然这一局可就要和了。”
青鸟微微一愣,脑子有些晕乎。
奕林中官子无敌的曹长卿,也会悔棋?
从棋盘上提起棋子捏回掌心,曹长卿问道:“如此说来,那轩辕家的书生,不日便要入蜀了?”
景舟点点头,“轩辕敬城一身才华,世间罕见,由他随行,这一路你走的也会平坦点。”
曹长卿轻笑道:“那轩辕家的书生我未曾亲眼见过,不过你托我去差人寄书信后,我倒是暗中查过那书生,与人无争,温良恭让,只是不愿学武,反而热衷于治国之道,在家族中地位淡浅。此时再一看,才知此子二十年前便已经布局,徽山上下明里暗里,为他掌控的人竟然不在少数,这盘棋下的可真不小。”
景舟缓缓道:“其经略不下于张巨鹿,即便是我不插手,轩辕敬城依旧能杀死轩辕大盘,将轩辕家的百年基业留给轩辕青锋。”
曹长卿顿了一下,又道:“报国寺那姓陈的书生,是个有骨气的,只是棱角太过分明,又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景舟不以为意道:“乱世多枭雄,无野心不足以在青史中留名。”
曹长卿微微皱眉道:“不过此子却是极端的外王者,与黄士龙的学说分明无异,名声不显也就罢了,若是开宗立派,必然祸害千年。内圣外王,不内圣,何谈外王?”
景舟嘿嘿道:“你瞧不上黄士龙,且再过几年看看,在我眼中,黄士龙不是仙人却胜似仙人。天上仙人以大地为棋盘,以一山一城一国为棋子,以天下气运为握子的手臂,肆意落子,随性定夺凡人生死,此事,是否有违大道?这些個仙人,给黄士龙这魔头提鞋都不配,统统一剑斩落才好!”
曹长卿默然不语。
景舟又道:“曹长卿,当今儒林自以为心诚意正者,皆是麻木不仁不知痛痒之辈,这些个大儒、士子,有几个可曾关心过百姓是否饱腹?大楚当年在春秋最风流不假,可那些真正的读书人,死的可都差不多了。”
“这天下士子多是眼高手低,既不能救世,又不能济民,甚至连那读书人的骨气都丢了。你且等着吧,这个世道,只开儒家的圣人大道,不足以叫天下大同。”
“好,那便等着瞧。”曹长卿朗然一笑。
既然已经等了小公主数十年,再等上一段又有何妨?
报国寺古松下一局棋杀的天昏地暗,从早晨到正午,再从正午到暮色时分,最后三百余子的棋局,乱作一麻,乍一看好一个珍珑,变化繁复无比,步步杀机。
再靠前一细看,他娘的,俩气度不凡,落在恍若世外高人的两道身影,竟然一个个不断悔棋,黑子从棋盘上扣下一枚,白子必定相随,十手悔了三手,稚子打架不过如此。
这棋艺,稳稳的臭棋篓子。
这样俩臭棋篓子,落子不堪入目,竟然能下到三百余手,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二日,阳春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路两旁的人听到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