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山脚下,有一条溪水,唤做青龙溪。
一艘两楼高下的大船沿溪而下,一些小点的船只,见到这艘大船,远远便划桨,朝溪水一侧而去,唯恐挡了那大船的路。
不让开咋办?
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在徽山附近,能乘大船的,除了轩辕家,别无二家。
挡了轩辕家的船,即便是被那大船撞入水中喂鱼,也没有哪个青天大老爷会管。
大船船头立着一身材修长,着紫袖窄衫的女子,对眼前那些让路的小船、竹筏熟视无睹,只是倚着船弦,眉头紧锁。
袁庭山连同轩辕家私兵失踪的消息传回徽山,这两日牯牛大岗上暗流涌动,一时之间流言蜚语千奇百怪。
轩辕家内部派系林立,几房势力斗的厉害,喧嚣愈演愈烈。她这长房嫡女即便是有心想整治,可摊上一个只知读书的爹,又能如何?在武林世家,读千万斤书,哪里来的及一双山裂石的拳头叫人心服?
众人皆知大房一脉的轩辕敬城不仅痴迷于书卷,还对媳妇儿惧怕得无以复加,这样的长房,早已被二房、三房压的抬不起头来,原本依附在长房
谁不知他那叔叔轩辕敬宣曾公开说过“饺子最是好吃”,对她娘垂涎已久,可他那只知闭门读圣贤书的爹可曾有过半句怨言?真等大房势微,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那对他娘念念不忘的轩辕敬宣。
那个一上徽山就毫不掩饰想要娶她的袁庭山,虽然狼子野心,却也是一份助力,如今长房连这仅有的一份助力,也消失于无。
一竹筏顺溪悠然而来,上面斜坐着一人,正捧书翻看。
这叫那些给轩辕家大船让水路的人议论纷纷,这竹筏之上,十之八九又是哪个想要进徽山以诗抒发胸臆的外地读书人。
捧书进山是雅事不假,只是轩辕家的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读书人,轩辕家三教九流的门客更不会管。
徽山乃是轩辕家私物,想要上山,须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擅闯徽山的,家里有个好祖宗至多是吃点委屈,可要是没个好祖宗,像竹筏上那位,连个侍女书童也无,可怜的孤身一人,登上鱼龙混杂脏污纳垢的徽山,下场可想而知。
见竹筏临近大船,依旧没有要让开的趋势,轩辕青锋身后一奴仆上前,冷声喊道:“前面那竹筏速速让开!”
轩辕青锋听到身后奴仆的话,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阻止。
轩辕家的人速来跋扈,若非她在船上,或者船上是其他几房的人,大船早就朝前撞上去了,竹筏上的人是死是活谁关心?
在徽山,轩辕家就是当仁不让的土皇帝。
挡皇帝的路,可不就是死罪?
景舟朝前瞥了一眼,又翻看起手中的《太上洞玄律》来。
他手上这本典籍,是从赵希抟那老道的逍遥观中翻出来的,已经有些年份了。书上记载的多是道家符箓咒术,与赵楷手下那几具符将红甲身上刻画的一脉同源,只是又多了几分奥妙。
除了这本《太上洞玄律》,还有一本《大梦春秋》。
《大梦春秋》在龙虎山名声虽不小,却少有人练,毕竟这门功法太过玄乎,又晦涩难懂,练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练出什么名堂,整个武当山,除了那几百年前的那位老祖宗,可曾听说过谁将这门功法练成了?
与其浪费时间在上面,还不如去参悟一下大黄庭,毕竟有武当山王重楼这珠玉在前,大黄庭虽难修炼,至少还不是水中月雾中花。
在武当山上时,他虽与这龙虎山上最不像天师的老道有过一面之缘,但仅仅凭借一张嘴,晓之以情,动之以《金瓶史》,却换不来这本牛鼻子老道认为是绝学的秘籍。
甚至他连徐凤年这祸害都搬了出来,赵希抟虽是对这满肚子坏水的纨绔子弟怕的不行,只是死活不松口,扬言无非就是去北凉王府谈论谈论《素女经》,无非就是他这几十年的童子身不保。
反倒是《太上洞玄律》,牛鼻子老道约莫是对这些鬼画符的玩意看着头痛,听说他要翻看,二话没说便屁颠屁颠送了出来,说是还当初在武当山上时,他护佑自己免遭北凉世子毒打的香火情。
最后还是因这老道对徒弟上心,想用虎夔磨练徐龙象的拳脚功夫,这才松口,否则他也无缘见识这《大梦春秋》的玄妙。
慕容姐弟连同青鸟则被他留在了龙虎山下的逍遥观,这老牛鼻子虽然看着不正经,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好人,青鸟几人留在那破的漏雨的道观,也算是安全。
至于脚下这简陋的竹筏,是他用一贯钱从那抠搜的老道手中买的。
又往前滑行了一段水路,景舟随手合上那本被武当、龙虎山这两大门派公认为最晦涩艰难的道教典籍《太上洞玄律》,淡淡道:“轩辕家的人果真霸道,只是这水路凭甚就要让给你们?就凭你们的船大?”
轩辕青锋本就对这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厌恶不已,除了之乎者也,满嘴仁义还能作甚?
他那窝囊废的爹要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