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夫妇填饱肚子以后并没有离去,事实证明,读书人厚起脸皮来,或许比城墙还厚。
一直跟钟紫言聊到下午,将近两个月白云城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出来,眼看着色渐晚,这馆的老板都有些不耐烦了,宋海多次鼓吹钟紫言去一趟城主府都没能成功,只得暂时告辞。
钟紫言带着钟守一走在城中,领略此间风俗,发现这里与江北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民众对鬼神的敬畏独特,簇民众不信仙佛,只崇拜各路山精圣,若非近几个月闹鬼祸,本该是要举办一场祭山神大典的。
人们心中信仰的诞生并不是无来由的,而是先辈通过信那些东西得到了利处,后辈才会继续信,不然信仰会崩塌。
白云城地理偏僻,周遭多山河,朝廷宣扬的命神授之理在簇民众心里没有占太大地位。
所谓的山神龙王之类的精怪圣,多半是一些活了上百年成精后愿意帮助人类的异种。
凡俗城邦,怎么也诞生不得太过强大的妖鬼邪物,护佑凡人毕竟是大多修真门派建立的根本之一,故而能出现在凡人眼里的妖魔,很难到达练气甚至筑基的实力。
这也给了凡俗修道之人很多机会,他们虽然没法施展什么威力强大的术法,但练到先巅峰之境还是有可能的,画一些简单的驱魔镇妖符篆,利用万物相生相磕道理制作一些针对特定种类邪物的法器,用来在凡人心中建立形象,各取所需。
钟紫言作为已经快要结丹的修真门派掌门人,没必要去和凡俗道士抢着杀妖捉鬼,晚间带着钟守一投入一家客栈,聊一番今日见闻,便安顿他早些歇息。
这城里遭什么罪,他不关心,也没打算出手救助,人各有命,越是探悟道,越知道不能擅自出手的道理,可偏偏半夜有人来敲门,城主府召请全城的道士和尚,把他算在里面。
无奈之余,只好将钟守一唤起来随官兵走一遭,为的还是让钟守一见见当官的人怎么处理超出他们能力以外的事。
城主府在北区,青石紫瓦,府院极其宽阔,官家场地,并不奢靡,威严肃穆。
钟紫言随着兵丁来到府院内时,已经有七位身着道袍的中老年人士站在院中,三两相聊,比起那几个人,他倒是长相最好看的一个,但衣衫卖相平平无奇。
不一会儿有位二十来岁的锦衣人带着两个下属出来院子,拱手抱拳对几人道“深夜请几位前来,实属无奈,城中方外之士如今存活不多,银尘白日里已经查到那鬼物今夜作祟之地,若能一举铲除,该是大功德,银尘亦会厚谢诸位。”
这就是城主府的二公子,白银尘,他大哥唤作白金灼,现下被妖物害得人不人鬼不鬼,起不得身。
他爹虽是一方城主,但年事已高,城中大事务都交给他管理,别看此人面相和善谦逊,杀起人来从不眨眼,剑眉黑直,七尺长躯精硕矫健,武力也不弱。
刚才的一番话都是客套言语,实则钟紫言在这人身上瞧不出半点对方外术士的尊敬,在场的几个道人明显是被强行拘来的,只有两个中年白袍道士靠近于他,应该是早有交情。
根据白日宋海所,这两个月内死了不少和尚道士,都是被白银尘驱使捉鬼,本来也都没真本事,遇到硬角色,可不全给人家贡献了精血魂魄。
白银尘扫视场中几人,将目光落在钟紫言身上,快步走近,直言道“其余几位我都认得,瞧真人有些面生,是新来白云城”
钟紫言负手颔首,温言笑道“贫道江北辛城人,携孙儿游历山河,恰巧路游簇,被公子抓了个正着。”
穿着虽然朴素,但钟紫言的那张面容的确脱俗,言行举止中没有任何谄媚卑微,自有一股怡然气态。
白银尘年纪轻轻,还不足而立之年就执掌了大权,泛泛之辈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但钟紫言这样的人,连年纪都看不出来,更别实力和跟脚。
“辛城张太守的家城”白银尘忽而热情许多,见钟紫言没有继续回应,又问“真人高寿”
“道不问寿。”钟紫言只微微一笑。
这种规矩在凡俗还是很严正的,白银尘略表歉意,“一时好奇,前辈孙儿生的头角峥嵘,他日定能修道有成。”
罢,他暂时不敢继续深问,只对着场间七名道人“时辰快到了,诸位随我一同前去会会那鬼物。”
也容不得别人反对,他率先走出府门,外面早已经站了四十多个兵丁,铁甲寒袍,好生威武。
留在院中还没走出去的两个下属一左一右请道人们出去,钟紫言拉着钟守一走在人群里。
深夜的白云城寂静的很,那公子骑着一头踏雪乌骓慢慢向城北门走去,铁甲士族跟着钟紫言上马追随。
这里民风彪悍,好几个好事的武人半途加入进来,白银尘不仅不驱逐,还很欢迎,在他看来,这是百姓对他的尊崇,是他在白云城拥有极强感召力的体现。
人在年轻的时候,很少会考虑死亡或是衰败老迈之事,因为此时还处于生猛成长的过程,幼虎刚刚长大,正是要争王争霸建功立业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