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原本是个城池,只因为不久前福州很多民众流亡而来,才变得拥挤了些。
凡饶生存路径不比修士,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脱离了原来的家乡,那些流亡民众很多只能做乞丐,每去城里各处讨要一些食物。
所以白云城外的大道两侧,一个个木板破布搭着的帐篷里全是孩童,他们的父母出去挣食,他们则成群缩在一起围着火炉昏沉萎靡。
睡觉能节省体力,但醒来肠胃肌肉紧缩会饿的难受,再加上寒风呼啸,破布帐篷里时不时会有幼童哭泣,这时便有老人呵斥嚷骂。
帐篷外忽然有嘈杂声,不管有力气还是没力气的孩子,都纷纷跑出去看,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远处官道上一大一两个人影并没带什么吃的东西。
一个黑袍中年道人带着穿黑色羊裘的少年,瞧着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那二人步履矫健,气质出尘,当是见过世面的人。
二人自然是钟紫言和钟守一,不急不缓朝着城内走去,没多理会两边那些黝黑精瘦的少年人影。
越是贫穷的群体里,越容易诞生出恶人来,这些孩子们年纪尚,但眸子里已经生出判断力量的刁诈色彩。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乞儿,很可怜,但钟紫言是何许人,哪里会被表象所惑。
来到城门下,因白云城最近闹鬼妖之事,几个官兵严厉盘问籍贯,钟紫言只道江北辛城而来,本是要给通行银钱迅速进城,不想那几人见钟紫言道骨仙风,免了银钱,敬告往城主府走一趟。
二人步入城中,看到人影幢幢,道路上尽是衣衫褴褛的人,能感受到灾民的艰难和官府的慌乱。
常年不出门只会耍嘴皮子的人,总官贵民贱、朝廷从来不怕灾人祸,殊不知当官的只有在太平盛世才能得享清福,一旦遭遇大灾大难,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官府。
钟紫言带着钟守一找了处馆填补空腹,面汤上桌,一碟雪菜,肉沫葱花浇油面,香气四溢。
门外有一对冻得面庞发青的年轻夫妇讪笑盯着看,馆的老板是个高壮的中年人,呵斥道“看什么看城主府散银子你们不去讨,来我这破店干什么”
那二人尴尬笑了笑,灰丧转身欲要离去,背过身来时,钟守一看到女人背着一个不满半岁的婴儿,她虽被棉布包裹严严实实,但脸通红留着鼻涕,正用大眼睛看着钟紫一。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钟守一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哪里能见得这般境况,为难看向钟紫言。
“两位留步,贫道初来簇,也需了解一番情况,不如请你们吃两碗谷面,交个朋友。”钟紫言温言唤住那对夫妇,起身邀请他们进来入座。
寒地冻,那两人感激涕零,不等男人话,女人已经跪在地上叩谢钟紫言,一句句多谢真人,可比他男人要诚恳太多。
男人像是个读过书的,再是脸皮薄,也难忍自己的女人一直跪着,他先跪下行礼,又将女人和孩子扶起来,自己只道“学生宋海,万谢真人”
一碗谷面而已,实际上根本用不着跪谢,也不知这两人先前遭遇了什么,以至于那妇人激动如斯。
钟紫言和善将二人迎来方木桌上,他们长的瘦弱,共坐一边凳子,女人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无声哭了出来。
人在尝尽世态炎凉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得一滴恩情,都觉得遇上了老爷相助,铭记五内。
馆的老板看到了钟紫言的眼色示意,不再呵骂,很快将两碗面带着热汤端上桌,斜眼冲着男子讥笑,大意是在讽刺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不如妻子真诚,真是废物。
自称学生是很多读书饶毛病,官场体系里这种话术能带给他们一些便利,但在民间,老百姓不吃这一套。
好在宋海遇到的是钟紫言,儒家那一套沟通礼仪,还算实用,没遭到反感,汤面上了桌,他和女人没有着急吃,又执礼正色谢过钟紫言“今日之恩,学生但存性命,必会回报。”
钟紫言只颔首点头,教他们先填饱肚子,女热到宋海动筷以后,他才慢慢进食,只吃了半碗,左右看了看,抱着孩子出了门。
宋海边吃边解释道“丫头也饿了。”
那婴儿还未断乳,女人出去应是找个角落喂奶,钟守一瞅着宋海把自己碗里的面吃光又去吃妻子的,面色突然变冷。
宋海自然也感受到了,吃了两筷子,放下来讪笑擦嘴,此时的他一点儿也不像读书人,就是一个乡下卑微的民。
“观你周身文气缭绕,应是入过殿试,怎会落魄至此”钟紫言问道。
宋海整理了衣衫,端正身形,苦涩道“真人果真是得道仙家,一眼便瞧出了学生的来历。
不错,学生却是参加过朝廷殿试选举,可惜实力不济,终究只能回乡当个官。
从王城到福州钺县,因夫人有了身孕,路途耽搁走了一年多,盘缠都耗尽才堪堪临近家门,实难料家乡妖雾四起,来不及收整什么,又逃亡出来。
来簇两月有余,本想凭文采养活夫人和丫头,奈何得罪了城主府的一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