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妆的人是秦则钰,这是自告奋勇地求来的,意思是,背他姐上花轿的差事他就不跟他哥抢了,送嫁妆的活儿理所当然就该是他。
秦太夫人深以为然,一拍案,也不管秦则宁的意思,就同意了。
到了吉时后,秦则钰就骑着一匹白马得意洋洋地从忠义侯府出发了,他的身后是他平日里交好七八个的狐朋狗友,再身后,则是一溜挑嫁妆的侯府下人。
秦则钰觉得他是第一次挑大梁,这差事自是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因此,今日他与几个兄弟们都穿了一式的湖蓝锦袍,所有挑嫁妆箱子的下人也都是他亲自挑的,务必要五官端庄,身形矫健,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更不能太胖或者太瘦,重点就是要整齐划一,够气派。
果然,这支送嫁妆的队伍一走在京城的大街上,立刻就引来无数百姓的围观,包括秦则钰在内的几个少年郎全都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反正秦则钰的姐也就是他们的姐!
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就这么热热闹闹地送进了宸郡王府,秦则钰等几个少年郎都被顾泽之留了饭,一个个都亲热地叫着顾三哥,有种莫名长了辈分的得意。
等秦则钰送完嫁妆回忠义侯府的时候,就乐呵呵地跑去莞香院找秦氿复命,结果在莞香院的门口看到了负手而立的秦则宁。
太阳西斜,冬日的夕阳下,秦则宁瞧着背影肃然,之中又透着几分萧索。
“大哥!”秦则钰笑呵呵地对着他哥挥了挥手,嘴巴咧得大大的。
两个字就打破了原本带着几分沉凝的气氛。
秦则宁转过身来,看着傻呵呵的弟弟,沉声问道:“我让你跟顾泽之说得话,你说了吗?”
秦则钰:“……”
秦则钰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游移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出门前,他哥让他去警告顾三哥要好好对待他姐,否则不会放过顾三哥云云。
秦则宁朝秦则钰逼近了一步,背光下的脸看着深沉威严,“忘了?”
秦则钰也就心虚了那么一瞬,随即就没心没肺地傻笑了起来,不退反进,拍拍他哥比他高一截的肩膀,很笃定地道:“大哥,你放心,顾三哥不会对不起我姐的!”
他姐这么好!顾三哥眼睛早被糊住了,心里只有她姐一个人。
秦则钰正想再跟他哥说几句悄悄话,就听“噗嗤”一声,清脆的笑声自院子口的方向传来。
兄弟俩一怔,皆是朝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院子口载着几株粉梅,在寒风中,不畏严寒地肆意怒放,小巧粉嫩的花朵在枝头轻轻摇曳。
披着一件大红斗篷的少女从莞香院内走了出来,几片指甲盖大小的花瓣恰好落在了她肩头,鬓发间,衬得她笑吟吟的小脸明艳得好似抹了胭脂似的。
顾盼之间,眸光潋滟,巧笑倩兮。
她的脸上毫无待嫁新娘的忐忑,落落大方。
秦则宁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氿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想起了去岁十月,她刚刚回京时的样子,那时候,她瘦弱,娇小,明明受了那么多苦,却依旧活泼开朗……这反而让他更心疼。
爹娘不在了,他是长兄,长兄如父,母亲过世前夜曾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要他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的。可是他没有做到,他竟然让他的妹妹在外流落了那么多年!
过去这一年,他意图弥补,可这一年还太短了……
才仅仅一年多而已。
是啊,明明不过短短一年多,可他却觉得似乎与这个妹妹相处了好几年似的,让他觉得不舍,不舍得妹妹这么早就出嫁……
“大哥!”秦氿亲昵地挽起了秦则宁的左胳膊,笑靥如花,“这里这么冷,怎么不去里面坐!”
“是啊是啊!”秦则钰搀住了秦则宁的右胳膊,也拉着他往院子里走,“大哥,我快冻死了!”
秦则宁半推半就地由着弟弟妹妹把他拖进了屋,心里其实颇为受用。
兄妹三人有说有笑地说了一会儿话,就一起去了荣和堂陪秦太夫人用晚膳,这是秦氿出嫁前在侯府用的最后一顿晚膳了。
秦则宁想着妹妹要出嫁,根本没什么胃口,秦太夫人则在一旁拼命地劝秦氿多吃一点儿,说她明天可有的饿了。
何止只有的饿,而且还睡不好呢!
这才鸡鸣,秦氿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杜若和宫里派来的两个嬷嬷从床上拖了起来,梳洗,沐浴,穿衣,后面又由着全福人梳头,绞面,戴上凤冠。
她从头到尾就跟个扯线木偶似的,她们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沉甸甸的凤冠把她压得昏沉沉的,只记得在一声“花轿到了”的喊声中,她被挽去辞别了秦太夫人,跟着就被秦则宁背上了花轿。
花轿在热闹的吹吹打打声中摇曳着被抬出了忠义侯府,轿子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与吹打声,那些声响明明震耳欲聋,可是秦氿却觉得那些声音似乎很遥远,像是与她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似的。
这一路,摇晃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稳稳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