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萧府”二字, 字迹遒劲,每一笔皆如铁画银钩, 一点也看不出出自女子之手。
秦氿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端王妃的字, 前几天她亲眼在端王妃的书案上看到过这两个字。
她一眨不眨地仰首望着那块匾额,心如明镜。
秦氿知道,这道匾额是一个宣示,意味着端王妃是下定决心不和端王过了。
对端王妃自己而言, 她与端王已经一拍两散,以后她的家是“萧府”,而不是“端王府”, 她不再给自己冠以夫姓了。
两人之间, 就只差那一纸和离书了。
在仔细拾掇了这几天后,这栋宅子已经焕然一新,不仅是换了新匾额, 连大门都重新漆过, 油漆味到现在还没散。
端王妃确实风雅,本来这里只是嫁妆宅子,这几十年来, 都不过是留了几个老仆在打理, 从前端王妃从来不曾来住过。
秦氿第一次来的时候, 这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一些亭台因为多年没有修缮,油漆斑驳, 但是端王妃一搬进去,这才短短几天,将庭院修缮了一番,目光所及之处,满庭绿荫,山石、花木点缀其中,布置得清雅别致。
“秦三姑娘,这边走。”
一个小丫鬟走在前面给秦氿指路,一路来到了花园的小花厅中。
端王妃正坐在窗边烹茶,她穿了一件丁香色四蒂纹褙子,发髻上插的那支金镶羊脂白玉万字纹簪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浑身透着一股优雅沉静的气息,看着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想想端王妃之前过得那糟心的日子,秦氿觉得端王妃这婚离得值
她抬手示意丫鬟噤声,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静静地坐下,没有打扰她。
端王妃神色专注,眉目低垂,执瓶的右手尾指微翘,如拈花般,动作不疾不徐,优雅流畅,一举一动有种一气浑成的感觉,仿佛一幅画般好看。
端王妃的优雅是百年世家才孕育出来,由内而发。
王妃这么好,那个渣王爷还不懂得珍惜,被踹了那也是活该
很快,端王妃点完了茶,含笑看向了秦氿,“小氿,喝杯茶吧。”
釉色黑青的茶盏中,缕缕白气袅袅升腾而起,那墨绿色的乌龙茶汤上点了一幅远山飞鸟图,漂亮精致,看得秦氿惊叹不已。
秦氿想着宅子外那刚换好的牌匾,也不称王妃了,改了称呼“谢萧夫人”
萧夫人怔了怔,笑了,神色愈发柔和。这丫头真乖
秦氿小心翼翼地把茶碗端了起来,赏了好一会儿茶汤,再嗅其香,接着轻啜了一口茶汤,品其味。
以点茶之技泡成的茶汤微苦,茶味主于甘滑,这些她在茶经上都是看过的,她还是第一次喝,心里之后一个想法,果然
苦。
秦氿昧着良心道“好喝”
萧夫人看着秦氿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吩咐丫鬟道“去告诉泽之,小氿来了。”
丫鬟领命而去。
秦氿这才知道顾泽之今天也在。
元宵那晚,萧夫人从王府搬了出来,当晚顾泽之也搬出来和萧夫人一起住了,再也没住在端王府。
这些秦氿也是知道的,只是过了正月十五后,顾泽之就忙得很,每日都不见人影,秦氿来了几次,今天才是她继元宵后第一次见到他。
不一会儿,顾泽之就来了,他身后的小厮还抱了一个西洋钟过来。
这西洋钟约莫尺半高,做成了西洋城堡的形状,华丽精致。
萧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给谁的礼物,笑着道“泽之,这是给小氿的吧”
顾泽之坦然地颔首应了。
小厮默默地把西洋钟往旁边的方几上一放,此刻才恍然大悟三爷为何突然从天工斋买了个花里胡哨的西洋钟,原来是给未来三夫人的啊。
这时正好是巳时,西洋钟上的一扇小门自动打开了,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绿鹦鹉缓缓移出,发出一阵清脆的报时声“咕噜、咕噜、咕噜”
秦氿本来就还不太习惯用这里的壶漏看时间,对她来说,这个西洋钟太有用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如宝石般,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色彩鲜艳、造型别致的西洋钟一番,喜笑颜开地赞道“这西洋钟可真精致。”
萧夫人笑容更深了,来回看着秦氿与顾泽之,心道儿子还是挺会哄小姑娘开心的,不错
顾泽之撩袍坐了下来,也改了口“娘,父王昨日已经派人回西疆了,父王应该会让世子和世子妃也来京城,澄清一二。”他意味深长地在“澄清”这两字上加重音量。
一个丫鬟动作利索地给三人都上了刚泡好的热茶,萧夫人才刚端起的茶盅在半空中停顿了几息,才缓缓地凑到了唇畔。
秦氿也在喝茶,以前旁人说什么龙井甘醇鲜爽的,她完全无法领会,可是方才喝了那杯萧夫人点的茶后,有了比较才知道高下。
这冲泡的茶真是好喝多了,醇厚甘鲜,唇齿留香。
她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