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陈春红所料, 杏花的脚伤完全好了之后,老三还没有来接人。
胡老太就开始念念叨叨了,这样过了半个月, 越发不待见两个孙女, 尤其两人干活还不利索,挖的野菜,用胡老太的话说,老得连猪都咬不烂,烧个火,能把灶房烧掉, 怎么看都闹心,时常骂她们俩赔钱货、吃白饭,等着人煮好了来喂。
梨花好死不死地强了一回嘴我们没有吃白饭,我们干了活, 我爸给了钱
这话就像点燃了桶, 胡老太当场就炸了, 抄起火钳, 追着梨花打。
梨花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在院子鬼哭狼嚎的。
当时, 刘艳正坐在桌子旁看连环画, 大哥在教二哥做百以内的加减算术, 二哥注意力不集中,很快就分了心,“她怎么不往外面跑, 这么大了,竟然还跑不过奶,让奶追上了。”
大哥刘军微微撇了撇嘴,嘴唇嚅动了下,没有出声。
刘艳一眼就看出来,大哥是在说蠢货,于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口吻,“我也这么觉得,她有点蠢。”
要是聪明点,就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回嘴,家里大人都出门上工去了,就剩下晚点去生产队喂猪的胡老太,被打了,连个上前来扯架的人都没有,要回嘴,也该挑刘老头或其他大人在家的时候。
要是再聪明点,就该跟大堂姐刘夏花学学。
自从接到那个爸刘春生的回信,刘艳对胡老太重男轻女的思想,有了深刻认识后,越发觉得,大堂姐刘夏花是个人物,大半年里,从来没见胡老太骂过她半句不是,还能讨胡老太的喜欢。
这一点,连她妈和二伯娘朱红英都赶不上。
梨花挨了顿打,胡老太出门去了养猪场,晚上的时候交待刘夏花从第二天开始,好好教两人洗衣做饭,挖野菜,拣柴火,除此外,还特地给她们俩接了个打猪草的活,每天打一百斤猪草交到生产队养猪场,这样一整天下来,几乎没得歇息。
活没干完,就没饭吃,饿了两顿后,梨花老实了不少,连带着杏花都跟着蔫了。
刘艳没再多去关注她们俩,倒是自家二哥刘华想放牛,一直没有机会,为了躲避写字学习,他私自跑去生产队接了打猪草的活。
陈春红见二儿子主动赚工分,心里挺高兴的,私底下和大儿子刘军说“华子不愿学,你也别逼得太紧了,他心思不在上面,能学多少是多少。”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出来,二儿子不是一块读书的材料,所以她的期望很低,会写自己名字,不会被人诳了去就行了。
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干点活,多分点粮食,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怕打击大儿子,她还有句话没说读书也没什么用,没见现在学校停课,老师下放。
之后,刘军对弟弟刘华不像先前那么严格了,把注意力放到妹妹刘艳身上,还好,还好有妹妹这个得意品,把他从教弟弟的挫败中拯救回来,妹妹学什么都很快,几乎一教就会,极大地满足了他做老师的劲头。
刘艳看破没点破,她知道将来会恢复高考,知道学习很重要,更何况,她需要这么一个契机来掩盖她对知识的了解,于是,很积极配合大哥刘军,也不像之前那样刻意地放慢速度和二哥一起学。
春回大地,草长莺飞,到处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等到红艳艳的杜鹃花开满山头,刘艳跟着二哥一起上山折小竹笋,摘三月泡,却没有再找野物,一来春天是繁衍的季节,二来如今家里条件改善了,现在不缺肉吃。
大家都开始赚工分,满打满算,只她一个闲人,她尽可能在家里多干一些家务活,喂养那两只小鸡,近来,大哥上午去洪顺家,下午去放牛,二哥上午出门去打猪草,刘艳不跟他们出门的话,就一个人待在家里。
自从二伯一家搬走了,她也不用担心,再被刘伟过来抢东西了。
这天上午,刘艳正在家里用米糠拌野菜喂鸡,小鸡崽经过两个多月的喂养,长成半大的鸡,能够看出来是两只黑母鸡,家里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位年轻的妇女,大约只有二十岁上下,扎了个大辫子,中等个头,脸面有几分熟悉感,一身褡袢扣子上衣,下着直筒裤,上面只零星点缀几个补丁,收拾得十分干净,一看就是不常穿的衣服,此刻,从侧门走了进来,突兀地出现在院子里。
“你就是刘艳”
对方先开了口,询问中,带着一丝笃定的口气,由远及近,目光上下打量着刘艳。
刘艳满眼警惕地望着对方,“你是谁呀”她可以确定,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看着对方的眉眼,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所以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往屋子里跑,关上房门。
“我是你小姨,我过来找你妈的,你妈是我二姐。”
一听这话,刘艳心头警铃大作,难怪她觉得对方看起来面熟,原来,眉眼长得和她妈有几分相像,几乎一下子,刘艳就相信了她的话,这要是在半个月以前,对方出现在这里,她只当是一个亲戚来访,但眼下,她实在无法以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