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家正屋,孤灯如豆。
面对着儿子吃惊的神情,海母淡淡道“阿母要是那种没见识的女人,能养出你这样的儿子吗”
“阿母,”海瑞心中一阵热流涌过。“阿母当然是世上最有本事的母亲。”
“行了,不用给阿母戴高帽了。”海母叹了口气道“当年放你离开琼山,阿母对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学我们的同乡丘阁老,做一番大事业,留一段美名在人间,方不负来这世间走一遭”
丘濬是弘治年间的内阁次辅,海南出来的最高官职者。被弘治皇帝御赐为理学名臣,号称有明一代文臣之宗。
国朝大臣,律己之严、理学之博、著述之富,无出其右者。所有海南的读书人,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视他为偶像的。
海瑞自然也不例外。
“是,阿母的教诲,儿子旦夕不敢忘。”他忙恭声道“儿子愚钝,没有文贞公才华之万一,唯有勤勉律己,旦夕不敢忘生民而已。”
“阿母当年怎么跟你说的,现在依然没变。”海母正色道“去吧,就不信徐家杀了一个巡抚,还敢再杀一个”
“阿母。”海瑞闻言跪在了母亲面前,热泪盈眶道“儿子也还是当年那句话,绝不会丢琼山人的脸,绝不让阿母失望”
“好。”海母欣慰的点点头道“不要顾虑家里,只管放开手脚施展,结果再差也差不过前年了。”
“儿子知道了。”海瑞重重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才扶着母亲躺回被中。
海母摆摆手道“夜深了,赶紧去睡吧。”
“是,阿母。”海瑞又出去灌了个汤婆子回来,塞到被子里,又给小丫掖了掖被角,才轻轻关门出去。
还有一个女人要应付。
等他回去东屋,王氏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热水,显然一直听着动静呢。
“还没睡呢。”海瑞轻声问道。
王氏点点头,默默帮丈夫脱掉外袍,又递上一块热面巾。
海瑞接过面巾洗好脸,王氏又递上了青盐和猪鬃牙刷。
海瑞一边刷牙,一边含混问道“不是让海安跟你说了,不要等我吗”
“是我自己睡不着。”王氏将洗脚水,端在床边,然后示意海瑞坐下。
“我自己来就成。”海瑞吐掉口中的轻言,拿棉巾胡乱擦擦嘴,
王氏却少见的没听他的话,帮海瑞脱掉靴子,蹲在床边帮他洗起脚来。
“母亲同意你去了”王氏一边认真的给他洗着脚,一边低头问道。
“嗯。”海瑞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心情不错。”王氏淡淡道“要是母亲不同意,你一回来,那张脸就得拉老长。”
“我就那么兜不住事儿吗”海瑞不禁失笑道。
“就是”王氏便不再说话,专心给他洗脚。洗着洗着,她的动作渐渐放缓,后背却微微颤抖起来。
海瑞伸手轻轻拍着妻子瘦弱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你别哭啊,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我看八成是没戏的。就算真成了也不赖,巡抚衙门就在南京城,我们家都不用搬,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还能得个三品诰命呢。”
“我稀罕。”王氏猝然抬起头,清瘦的脸上已是泪珠滚滚道“一品夫人我也不稀罕,穿金戴银我也不要,我要的什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你就想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海瑞低声道。
“我生病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王氏又凄声问道。
“我答应你,再也不胡乱出头了。以后危险的事儿不做,得罪人的话不说,一天早晚都让你看得见。”海瑞颇有些无奈道“再说,你现在不是好了吗”
“我就知道,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能上树”钢铁直男海刚峰踩雷成功,王氏气得霍然站起身,起的急了点儿,不由一阵天旋地转。
海瑞赶紧抱住她。
“你放开我。”王氏挣扎起来。
“不放”海瑞腆这个脸,若是让赵昊看到他这个样子,海斗士的光辉形象势必毁于一旦。
“放开”王氏依然僵住身子。
“翠儿,我错了,我真错了”海瑞只好使出杀手锏,叫出了妻子的闺名。王翠的身子不由软下来,无力的捶着他的肩膀哭道
“你知道,过去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这才刚活过来,怎么又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你想哪去了”海瑞一边拍着妻子的后背,一边哄劝道“我是想要去当封疆大吏。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是要去上刑场”
话没说完,却被王翠伸手捂住了嘴。“呸呸,别瞎说。”
“好好,不说。”海瑞顺势握住妻子的手,安慰道“你别自己吓自己,应天巡抚麾下千军万马,光亲兵护卫就上百人,又是代表朝廷出镇一方,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那林中丞是怎么回事儿”
“呃”海瑞神情一滞道“是意外也是大意了。但正因如此,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