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哆嗦。
这水凉死人啦!
一旁的梁铮被迫旁观,眉关紧锁。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东西,哪里受得了这等寒?
他再度起身要接:“卿卿,我来……”
李含章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梁铮哑然。
她是和他一样犟的。
认定的东西,谁说都没用。
他无奈,叹了口气,索性又坐回原处。
李含章捞起湿漉漉的软布,打着哆嗦,悬在盆上拧干。
水珠砸落水面,声响淋漓。
刺骨的冷宛如蚊虫蛰咬,顺着她的指尖跑向心脉。
栽梅时,梁铮搅过那些冻成块的土。
应当也和她此刻一样冷吧。
李含章心里不好受,凉凉地吸了吸鼻子,才转回身来。
“手。”太冷,字是挤的,“给、本宫。”
梁铮没辙,老老实实地伸出手来。
李含章擒过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刹那,如火的炽暖卷上指腹,灼得她呼吸一收。
梁铮这坏蛋,成天到晚都跟个火球似的。
拿他暖手暖脚,倒是好使得很。
李含章扯着梁铮的手,拈着湿布,仔细又缓慢地擦去其中的泥土。
他的手掌很宽阔,五指修长分明,指甲也修整圆钝,若是忽略掉上头覆满的伤痕与老茧,看上去倒没有那么粗野。
她趁机捏了两下:嗯,感觉紧绷绷的。
好像梁铮身上的肉,总这样硬实。
胸膛、肩膀、脊背都是,敲上去跟石头一样。
觉察到李含章的小动作,梁铮动了动眉头。
他能感觉到,李含章的状态与先前截然不同。
但,为什么?
他还没搞明白她之前为何生气。
现在突然就不生气了?
难道是……卿卿喜欢赏花,不爱养鸟?
还没等梁铮想明白,李含章就先开了口。
“能活吗?”她问。
是说外头那些移植而来的梅树。
“应当能。”梁铮扬眉,“这是葭月梅,不论何处皆可成活。”
李含章点点头:“噢。”
她虽然不识葭月梅,但对那梅雨漫天的场景亲眼所见,总归心生欢喜。
李含章擦净泥土,将软布搭上盆沿儿。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正要把冻得通红的手指藏进掌心。
梁铮见状,宽掌一圈,捂住她一双手。
他扬臂,将那双小手贴往自己的脖颈:“这里暖。”
“哇!”李含章惊呼。
比燎炉还热乎!
梁铮笑:“满意了?”
李含章轻咳一声:“勉强还行。”
二人一个站、一个坐,小孔雀把手贴在狼脖子上,几分滑稽,几分惬意。
掌心被暖洋洋地烤着,李含章情绪大好。
想起屋外的梅林,她目光一转,又心生好奇:
“为何要栽葭月梅?”
上京四季均有花开,在当前时节,除却葭月梅,还有美人樱、长寿花等。也不知梁铮特意移植葭月梅,是出于何种考虑。
总不能当真只是为了移植成活吧?
梁铮闻言,眸光微沉。
“葭月梅强韧、好活。”他道。
李含章:……
还真是为了成活。
她顿失兴致,低下头,正要无精打采地叹气。
却听梁铮又道:“它……很像你。”
李含章眸光一颤。
温沉的声音落在身前,重复了一次:“它很像你。”
李含章慢慢抬起头来。
撞进梁铮那双乌黑沉郁的眼眸。
他凝望着她,目光款款、全无冷硬。
“葭月梅花瓣轻小,色泽却很浓烈。”
梁铮小心翼翼,几乎掏空肚子里所有的存货。
“初看时不觉起眼,可只有它花期最长,能在任何地方熬过整个寒冬。”
这就是她,是梁铮眼中的李含章。
她捧着纤尘不染的真心,从吃人的深宫里清白地走出。无论面对何等酷寒、遭遇何等欺凌,她傲骨未松,却也依然柔和纯善。
梁铮是见过的——习艺馆前那红梅似的身影。
他绝不会忘。
那是他对她往事的见证。
也是他屡屡回忆、屡屡作痛的心痕。
再记起那时,他只恨自己至今才与她相识,没能早一些自折辱中护下他的姑娘。
“你可以依靠我。”梁铮放轻声音,“所有事。”
依靠他多一些,信任他多一些。
也让他爱她更多一些。
“我笨,但我会学。”
李含章回望梁铮,并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