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忽然想通了(1 / 3)

陆小凤人在半空已提气运力,但还没来得及拧身蹿起,便“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鼻中顿时蹿进一股陈年腐朽的灰尘气味。

灰尘泥土总好过刀尖阵和绳网,陆小凤摸黑擦亮火折,眼前赫然出现一条地道,四周空气虽有些迟滞,却并不浑浊,这条地道显然另有出口,只是太过曲折深邃,完全看不清通向哪里。

但就算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到,这条密道肯定不会通向黑风境。

地道四壁皆是青石砌就,在这险峻山岭的山腹之中修葺到如此模样,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往前走约摸半柱香的时间,脚下地面已不复初时平坦,石壁逐渐覆满厚绒青苔,伸手摸上去,潮湿、粗糙、冰冷,令人想到死亡。

石缝间偶尔能看到陈朽的碎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地道中白白送命的死鬼冤魂。

有冷风不知从哪里吹进来,吹得人寒毛直竖。

地道里空气有限,火种更是宝贵,陆小凤走了一段便熄去了火折子,在这种地方若是完全没有火光,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本已坎坷崎岖的路更加难走,有时洞隙狭窄,甚至还要爬着过去。

按理说,腹壁地道内往往阴森潮湿,气流不通,常人骤然进入极易中毒晕厥,永远葬身在黑暗的地下。不过,这条地道显然有所不同,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特殊的甜香味,如果脚下不是坚硬的土地和四周狭窄的石壁,陆小凤恐怕还要以为自己走进了哪家大姑娘的闺房。然而,在彻底的黑暗中,这样的气味不仅不能让人感到愉悦,反而会觉得毛骨悚然。

刚开始他还不觉得怎样,后来便觉得好像走在冰冷的脂粉窟中,身侧阴风阵阵,似有一具具腐朽的红粉骷髅正张牙舞爪,欲择人而噬。再走一阵,这种香味更仿佛已变成了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而他偏偏还不能掩住鼻子,因为只有这种味道才意味着人迹,意味着生路。

陆小凤从没想到过,气味原来也会这么可怕,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他这时才知道,当一个人失去视觉,只剩下虚无缥缈的听觉和嗅觉,唯有靠幻想去猜测身边发生的事情,是一件多么可怕、多么无助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得无穷无尽地留在黑暗里,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失去后,我才知道视力是世上最可贵的东西,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换。”

陆小凤骤然停住脚步。

“而我已经永远失去了它。”

这是花满楼的声音,近在咫尺,陆小凤决计不会听错。

这两句话也是花满楼曾经亲口对他说过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陆小凤的手指捏着火折,手掌不自禁颤抖着,已忍不住想要去擦亮它。

但他竟不敢。

因为花满楼不可能在这里,更不可能在这里对他说这两句话。

陆小凤的掌心里已满是汗水,他挺直腰,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回响起在他耳边的,是一声叹息。

他在叹什么

可是叹他不该走上这条不归路

陆小凤只当自己聋了,努力不去听那些声音,拼命去想一些花满楼以外的事情

这时候,江南应该还是风光明媚,一片浓绿,杭州西湖的画春舫日日泛舟湖上,酒香浓郁,伴着荷花清香,想必更加荡气回肠,沁人心脾。

朱红栏杆上说不定正倚着谁家的多情少女,正为相思苦。

栏杆朱红,绸衣雪白。

那人长身立着,头顶玉冠晶莹圆润,温和如其人

陆小凤立刻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此刻面前有镜子,他便能看到自己额角青筋爆现的模样,一粒粒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住自青筋中迸出。

耳边的叹息声已逐渐变成了喘息,似是痛苦,又似乎难以忍耐。

只要是男人,都明白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陆小凤用力捂住了耳朵,但那喘息越发沉重、急促起来,终于变成了痛苦的申今。

申今中已不再有痛苦之意,只剩下说不出的销魂。

陆小凤并不是个毫无定力的人,可这声音偏偏是那个他想都不敢多想,更不敢稍有亵渎之意的人,这声音偏偏又近在咫尺,仿佛最荒唐的梦境化为现实,更比现实诱人百倍,又怎能不令人心旌摇荡、情难自禁

空气中的甜香味更浓。

陆小凤就算再迟钝,也明白是这香味在作怪,但他捂得住口鼻,却挡不住钻进耳朵的声音。

那声音已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迫

陆小凤忽然倒了下去,就倒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一倒下就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连身子都逐渐缩成一团。

咚、咚、咚。

咚、咚、咚

单调的木鱼声在逼仄的地道中回荡不休,每一记都仿佛重重敲在人的神经上。

地道里为什么会有木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