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却大笑,抚掌道“唱得好,当浮一大白”
喝完又放声而歌“喝不完的杯中酒,唱不完的离别歌。放不下的宝刀,上不得的高楼。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沙哑的歌声,在这荒僻的边陲小镇中,竟也显出几分悲壮苍凉之感。
酒铺外忽然有人高喝“好一个流不尽的英雄血好一个杀不尽的仇人头”
风沙忽地扫了进来,敞开的木门被一道阴影严严实实地堵住。
陆小凤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敞着怀,穿着一条粗布裤,脚底蹬着一双快要磨穿底的破草鞋,正瞪着一双铜铃也似的眼睛朝他瞧过来。
这汉子有七八尺高,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框,横着来量竟然也有四尺七八,整个人就像一块大石头,连浑身的肌肉都是漆黑的。
这条大汉瞪着陆小凤,陆小凤也瞪着他,两个人对视半晌,忽然同时大笑
陆小凤道“喝酒吗”
大汉道“喝”
陆小凤道“好,酒来”
大海碗里满上了酒,陆小凤喝得很快,手一抬,一碗酒就不见了。
他喝酒简直就是在倒。
那大汉喝得竟也不慢,桌上很快便摆满了酒壶,酒壶都已是空的。
大汉的脸越喝越红,陆小凤的脸越喝越白,老板却已快钻进桌子底下,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酒鬼,更想不出这样的两个酒鬼若是撒起酒疯来,会是什么光景。
“痛快”
大汉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
陆小凤笑道“可惜这酒却差了几分意思。”
大汉瞪着他,道“你是说这酒不好”
陆小凤淡淡道“比起阁下带来的酒,这里的酒简直连醋都不如。”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闭起眼道“三十年的竹叶青,味醇厚而不辛,入口绵长而不涩,好酒”
大汉抚掌而笑“我有好酒,你却有一个好鼻子”
陆小凤笑道“还有一条好舌头。”
大汉霍然长身而起“跟我来。”
小酒铺外还是那条黄土飞扬的长街,但门口却已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足有三尺高,直径四尺有余的大铜缸,缸身布满铜绿,不知已有多少年头。
缸口用一块家里蒸馒头用的大木盖遮挡风沙,却依然挡不住四溢的酒香。
大汉伸手接起木盖,从缸耳处取下一柄大木杓,满满舀了一勺酒,递给陆小凤。
一勺酒足有一大碗,一碗便是一斤,酒色是透亮的琥珀色,酒香清冽,只闻一闻便有了微醺之意。
陆小凤没有伸手,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勺里的酒立刻变成一道酒箭,被他吸进了嘴,“咕嘟”一声,到了肚子里。
他面不改色,笑了笑“该你了”
大汉也舀起满满一勺酒,仰头“咕咚咚”喝下去,长嘘道“好酒”
陆小凤道“是好酒。”
大汉瞪着他,道“你可知道这酒还有个什么名头”
陆小凤道“不知道。”
大汉道“你可听说过三碗不过岗”
陆小凤笑道“可是好汉武二郎打虎前连喝了十八碗的酒”
大汉道“不错”
陆小凤道“那你这酒又是几碗不过岗”
大汉道“都不是,我这酒叫作九碗过岗不喝足九碗,是断断过不了岗的。”
陆小凤道“什么岗”
大汉道“昆仑山下黑风岗”他瞪着陆小凤,道“你可是要上昆仑山”
陆小凤道“不错”
大汉道“那你还喝不喝酒”
陆小凤道“喝”
他忽然一把抄住铜缸的脚,生铜打就的大缸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加上酒液自然分量更加惊人,他却只一提气就将铜缸举过了头顶,缸口稍倾,酒便如一条线般流入他的口中。
直饮了十余口,陆小凤才作罢,长笑道“只我一个人喝,岂非对老兄你不公平”
说着双手平推,一招“推窗望月”,竟将大铜缸朝大汉推了过去。
路边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两个人半时辰里喝的酒已比他们大部分人一辈子喝的酒都多,却比他们绝大部分时间还清醒几倍。
待看到陆小凤举起大酒缸,他们更是连眼睛都看直了,眼看酒缸横飞出去,不少人直吓得魂飞天外,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
那大汉却不着慌,沉声大喝,双臂肌肉坟起,竟将大铜缸接在胸前,酒水去势不止,登时泼了他满头满身。
“咣当”
铜缸沉重,大汉稳住了上半身,双腿却不由得向后倒去,将酒铺门口支着的烙饼铁炉整个撞翻,顿时火星四溅,炉上堆叠的面饼飞得到处都是。
“可惜,可惜”
陆小凤拍了拍手,看着大汉满身酒渍的狼狈模样,笑道“佳人不可唐突,好酒不可糟蹋,这两件事,你老兄以后可应该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