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一下就是整整三天,淅沥缠绵,如同流连不去的情人。
众人也从似锦山庄回到了花府。
仓促结束的马会并未给花家带来太大的影响,就像转动不休的车轮偶然碾过一粒石子,些微颠簸后,很快便能恢复平稳。
只除了一件事,花如海终究还是感染风寒病倒了。
这场病来得突然,也来得沉重,花老太爷重金请来名医无数,却也通通束手无策。
看着平日身体强壮,嗓门洪亮的丈夫,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竟被风寒折磨得面如金纸,形销骨立,宁郎也不知道私下里偷偷流过多少眼泪。
但是,这个女人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头发也永远梳得一丝不苟,任谁也无法从她身上找出半点憔悴的模样。
她说“他站着时,我能倒下,但他倒下时,我必须站着。”
这正是女人身上最为可敬的一点,她们的身体虽然比春天的桃花还单薄,但神经却偏偏坚韧得像是雪地里的老竹子,任何打击都无法撼动她们分毫。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女人,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可爱。
花满楼时时来照看花如海,然而医术终非其所长,只能空自担忧。
好在花家老三花季石懂得药石岐黄之术,他常年在南疆采药,此刻已在赶回来的路上。
而陆小凤却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走,连花满楼也只知道,陆小凤在接到一封从顺德府来的信后,便急匆匆地告别,还骑走了那匹日行千里的黑马老酒。
看他十万火急的模样,只怕很难在几日内赶回来。
小院,晨光熹微,正是一天中最清冷的时候。
细碎的雨声似乎从未止歇,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院中的竹叶,浓密的竹枝随风上下起伏,远远看去,仿佛鬼祟的人影。
花云溪长身立在鸽笼边,用手指逗弄着刚刚飞回的白鸽,晨光在他的眉宇间投落一片阴影,更显得鼻挺如削,眼眸深邃。
“满楼,怎么起得这么早”不用回头,花云溪也完全知道是谁走到了他的身后。
花满楼道“六哥不也早起”
他顿了顿,又问“可是三哥飞鸽传信他什么时候到”
“不是三哥,他两天前刚来过信,说是已过庐州府,”花云溪负手而立,道,“算算时间,快慢也就是这两日了。”
花满楼点点头,道“等三哥回来,一切便都好说了。”
“是啊。”花云溪笑了笑,脸上却似乎笼罩着一层忧虑的阴云。
花满楼忽然道“六哥可是心里有事”
花云溪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倒是你,自打陆公子离开,你总是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他”
花满楼淡淡道“陆小凤武功应变皆是天下少有,这世上只怕还没有能难倒他的事,用不着我来担心。”
花云溪笑了“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这可是骗不了人的。”
花满楼沉默着不置可否,忽然道“六哥可曾为谁担心过”
花云溪愣怔一下,随即笑道“那是自然,心里有所牵挂,就难免担心忧虑,这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
“你不问问我牵挂之人是谁”
“是谁”
“你我父母兄长皆有照应,无须烦忧,我真正放心不下的,其实只有南宫九妹。”
花云溪从身旁的花树上摘下一朵小花,又用力揉碎了这朵不知名的山花,慢慢道“南宫家的财势虽雄厚,但能理财主事的却只有南宫丑一人,一众子侄不是游手好闲胸无大志,便是脑满肠肥昏聩无能,近年来家道已然衰落不少。一旦家主出事,南宫家更恐无人能挑起担子来。”
他叹了口气“九妹虽说是下嫁于我,但能助她从那泥潭中脱身,我实则很感欣慰。”
花满楼淡淡道“这是你二人的缘分,日后你们相互照应扶持,又何须劳心牵挂”
花云溪定定瞧着花满楼,道“是吗”
花满楼又出起神来,微风吹动着他雪白的长衫,阳光洒在他脸上,永远那么干净,那么明亮。
花云溪的目光也似有些痴了,他似乎叹了口气,突然道“你明明有话对我说,却为何不说”
花满楼淡淡一笑,缓缓道“有些话,说了反而不如不说。”
花云溪霍然扭转身子,道“你既不说,又怎知道不如不说”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说,六哥你难道便不知我想说什么吗”
“好。”花云溪的指尖似乎有些颤抖,他用力握紧拳头,忽然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不如这样,你我立一个约定如何”
花满楼道“什么约定”
花云溪一字字道“万一你我中有谁发生不测,剩下那个,需得照顾好对方生前放心不下的人。”
花满楼笑了“我说过,陆小凤是不需要人担心的。”
“不过六哥大可放心,”他又道,“不管发生什么,南宫姑娘都会有人照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