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骰子之戏(1 / 3)

酒楼的后院一向很特别,也很神秘。

任何酒楼都不会轻易让客人到后院去,倒并不是因为后院里藏着什么秘密,或是埋着什么宝贝,而是因为,后院其实算是酒楼里最不体面的地方。

试想一下,鸡鸭牲畜圈养在厨房外,废料柴火散落在空地上,未来得及倾倒的泔水桶堆放在墙角光是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已足够让客人把刚吃下去的饭呕出来。这种事情,当然是任何酒楼老板都不愿意看到的,如果可能,他们简直恨不得用铁栅栏把后院围起来,谢绝一切闲杂人等踏入。

所以一些神秘的事,也往往发生在这种地方。

花满楼跟着老掌柜来到后院。

老掌柜推开一道木门,新鲜的刨木花气味顿时扑面而来,显然是一间柴房。刚踏进去,花满楼便察觉到一阵微弱的冷风,比屋外温度低得多,冰凉的气息中还仿佛混合着某种奇异的甜香味。

老掌柜蹲下身,扒开地面推着的干草,摸到一个扣环,用力向上一提。

“吱”的一声,一块三尺见方的厚木板竟被他生生提起,露出了下面黑黢黢的通道,却不知道通向哪里。

那股冷风,也正是从这里吹上来的。

老掌柜抬起手,道“花公子,请”说完一俯身,当先钻进地道。

花满楼微一沉吟,也跟了进去。

地道里燃着灯,灯下是几十级台阶,再向外延伸折转,一眼竟看不到头。

花满楼跟在老掌柜身后,两人走得并不快,足音回荡在狭窄逼仄的地道间,远远地传了出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来到一扇门前,门边两条大汉佩刀而立。看着花满楼与老掌柜两人走近也毫无反应,两眼发直,便如木头人似的。

老掌柜伸出手,在石门上忽轻忽重、忽长忽短地敲了五下,“咯”的一响,门居然立刻就开了,明亮的灯光顿时从门外倾泻而出。

老掌柜垂手立在门侧,道“花公子,请”

花满楼道“掌柜的不进去”

老掌柜摇头道“我没有资格进去。”

花满楼笑笑,抬脚迈入了门中。又是“咯”的一响,暗门立刻从身后落下,将老掌柜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一并关在了外面。

门里面灯火辉煌,还未走进去,已能听到呼雉喝芦之声,好不热闹。

如玉赌坊的大门虽与众不同,大门里面却似乎和普通赌场并无区别,四五间宽阔的厅房并排而立,一挑门帘便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赌局。房里的酒气和烟草气直弥漫到走廊间,混合着男人身上的汗臭气、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再加上叮叮当当的掷骰子声,稀里哗啦的推牌声,当真是妙不可言。

最外面三间厅房赌得最杂,呼喝声也最响,两桌牌九,两桌骰宝,两桌番摊,甚至还有一撮人蹲在角落里斗蟋蟀。

赌客们一个个头上都冒出了油光,输往赢来,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换,一枚枚铜制的筹码,已被他们手上的汗浸得发亮。

再往前是一间花厅,比起外面安静不少。如果花满楼看得见,就会发现,屋里几张桌子旁坐着的大都是城中的富商巨贾,甚至还有微服的官员。没有人说话,只有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几双手之间推来换去。

桌台之上是赌局,台下是一桩桩心照不宣的官商生意。

也只有在如玉赌坊,才能看到这样有趣的景象。

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重的门帘。

花满楼脚步不停,一路走到这间房外,伸手挑开了门帘。

厅房里一共只有四个赌客,围在一张赌桌旁,悄无声息地推着牌九。六七个衣着鲜艳的少女在一旁陪侍,有的端茶,有的酾酒,有的只是用纤如春葱的手指,轻巧地剥出一粒粒葡萄,喂进赌客的嘴里。

香茗美酒,胭脂鲜花,若是光凭鼻子去闻,恐怕还会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位高官名贵的府邸,或是哪家千金小姐的香闺。

花满楼走进花厅,一个身穿绿萝裙的少女立刻娇笑着迎上来,笑靥如花,眼波甜蜜,仿佛花满楼便是她的梦中情人,一只白玉似的纤手,已搭上花满楼的肩头。

庄家位置上坐着个穿黑衣的中年人,推庄的双手骨节粗大,十根手指几乎一样长短,叠起牌来却灵巧异常。

他抬头看了花满楼一眼,淡淡道“阁下可是江南花家的人”

花满楼点点头,道“花满楼。”

中年人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道“阁下喜欢押哪一门”

花满楼道“天门。”

坐在天门上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他个子实在太矮,连凳子都得比别人高上一寸,一听到花满楼的话,立刻翻起一双白多黑少的小眼睛,冷冷道“我还在这儿,你凭什么押天门”

花满楼不答,却从袖中摸出一对判官笔,慢慢地放到赌桌上。

判官笔是镔铁打就,每支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龙”字,而靠近笔尖的位置,则各有一个浅浅的指印。

矮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