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出神识,飞速复原着自己精魂死前留下的消息。
可文福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凶手,居然是一具尸傀。
第一眼看过去,干瘦得厉害,裹尸布层层叠叠,都依旧显得细瘦,口鼻遮掩住,分明是滇西一带有几个尸匠,惯用的尸傀制作手法。
等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文福一怔。
那双眼睛太熟悉了,分明是在对视,但老人精细看还是能瞧出端倪那双眼睛中没有神。
暗夜之中,灵光照耀的瞬间,他看到了眼角的疤痕。
那不是寻常眼部动刀留下的疤痕,分明是取了视觉联通的全部感官脉络。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了一个过于荒谬的答案。
那双眼睛,是因为救阎野而失去光彩的。
因为那是唯一能让阎野复明的办法。
可那需要同等天赋并且从经脉到神识都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的人,世上有几个天才,会愿意割舍自己的脑子的一部分成全另一个天才
又有几个,能比肩阎野的天才。
至少阎野飞升前八九百年里,明确意义上没有一个人。
除了阎野那个几乎从不在外露面的徒弟,那个早就在一百多年前身死的人。
林渡。
那个他丧失了兴趣,早就已经死了的人。
唯一有资格让阎野重现那个对于一界大能聊胜于无的光明的人。
可林渡化为了尸傀出现在那个富泗坊坊主文福的死前记忆残片里,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窄剑,不沾血也透着血腥味儿,在黑夜里当头给他落下心中一刀,叫一个纵横筹谋多年的人头一回生出了始料不及的恐慌。
紧接着而来的,是怒意。
连他都不清楚的愤怒。
无上宗再落魄,怎么会让一个弟子,一个是青云榜第一的弟子,死后被做成了尸傀。
难不成,那几乎从不外出的徒弟,那个天赋绝顶,却天生不足的天才,就是阎野养来补全他自己的
可接下来的记忆碎片,却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那个尸傀,语言清晰,条理清楚,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被支配的尸傀。
而文福莫名其妙的,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觉得那里头的魂魄一定还是林渡。
太熟悉了,那双眼睛。
明明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却总是倔强得锻炼出强大的神识,持续性的外放来达到和常人无异的效果,看人都是正脸而非侧脸,意志力和反应力都强大的离谱。
从前封仪还与他吐槽过,那对自己身体的本能的控制程度,简直不像个人。
没想到他的徒弟也和他一般无二的倔强。
记忆碎片中,分身文福开口问道,“林渡是你”
那道冷硬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后有黑白二色的半幅阵纹悬浮流转,身型寂冷,身前还悬着数十把无柄短刃,泛着不同的灵光汇聚成几个阵纹,几刃刃尖扎在阵纹关要之处,是文福从未见过的诡异阵法师招式。
向来阵法师都不算个战斗强者,小事用不上,大事来不及。
可林渡居然能预先悄无声息布下一个大阵,对战之间也能用这样的方式应对,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师妹你来,是想要求一个真相吗”
富泗坊的坊主,身躯虽然坏了不要紧,但魂魄可比常人脆弱许多,神识力量也不算强大,平日里小心谨慎,从不轻易出现,靠无数的法宝护身,可在这个阵法之中,法宝一个个都被短刃的封印阵封印,按在了地上。
暗夜里,粗粝的声音从那具尸傀中传了出来,如同锈蚀的剑艰难地发出了嘶哑的嗡鸣声。
“无上宗弟子你是谁”
“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弃徒,文福。”坊主文福笑着看着声势浩大的林渡,“师妹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看着碎片的文福恍然间反应过来,原来记忆里的文福,从来没有攻击过林渡,只是将身上的法宝一一取出。
“兴师动众”林渡站在那里,轻声哑笑,“我倒要问你,哪来的众”
坊主文福一时默然,良久方道,“对不住。”
“你没有对不起我,”林渡始终警惕,“你对不起的是无上宗战死的同门,是洞明界无辜百姓。”
“我其实,没有想过你是无上宗的人。”她判断着阵法对文福精魂的压制,布条缠绕的手间,捏着几把无柄短刃。
分身文福却在认真的想一件事,如今面目全非的林渡,曾经是什么样子的呢
瘦得太不像话,和刚开始,回到洞明界,因为不肯吸食修士血肉灵气,所以不断变形腐朽的自己一样。
文福百般的不愿,那林渡呢
也会痛恨让自己面目全非的人吗
“你一直没想入轮回吧。”分身文福问道。
这是句废话,一个尸傀,里头住着本该数百年前就投胎的魂魄,怎么看着都不像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