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测了粟沙蚤的粪便尿液,就是留在样本罐壁上那种油绿汁液,发现里面含大量放线菌”范桃往旁边一站,把显微镜让出来。
宋河脸色一肃,趴到显微镜前观察。
视野里先是绿油油的植物细胞,大部分细胞破裂,汁水横流,像成堆的烂果子。
稍微移动玻片,很快看到了放线菌,数量相当之多,形成了颇有规模的菌落,缭乱的菌丝彼此纠缠,一些球状的菌体混杂在菌丝里。
景象相当诡异,恍如几十颗发丝纤长的脑袋堆在一起,每颗脑袋都还是活的,蠕动不止,用头发扎入周围的植物细胞,不停吸收养分。
“确实是放线菌。”宋河继续移动视野,倒吸凉气,“还真他妈挺多”
大团大团的放线菌不断在视野中出现,偶尔能看到一些杂菌,准确说是杂菌的尸体,都已被成团的放线菌围剿至死,化作食物。
在玻片范围内,这些放线菌是无敌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贪婪地吞噬一切微生物的养料,尤其是猛吃植物细胞。
“不是巧合,是普遍有”宋河扭头。
“对,这种放线菌到处都是”范桃道,“我先测了不同样本罐里的粟沙蚤粪便,发现所有粪便里都是这种放线菌,然后我又捉了一死一活两只粟沙蚤,解剖后取体内器官,也爬满放线菌。”
“我看看。”宋河道。
范桃马上把另一幅显微镜推过来。
宋河俯身观看,样本明显是粟沙蚤的消化道。
在这里放线菌的数量竟然更多,密密麻麻的球形菌体分出无数细长菌丝,在视野里重叠起来,一层铺一层,犹如古代大战后堆积如山的人头。
整个消化道里全是放线菌,数不胜数的景象简直令人迷惑,不知道是消化道里寄生了放线菌,还是放线菌群织出了一个消化道巢穴。
“应该是某种共生。”宋河分析,“粟沙蚤的消化能力可能很薄弱,需要共生的菌类帮忙分解食物,就像人肠道里的菌群一样。”
“粟沙蚤应该需要放线菌,但是放线菌不完全需要粟沙蚤。”范桃又搬了一架显微镜过来。
宋河再次观看,这次是叶片样本,珍珠粟的底部叶子。
叶片上杂菌众多,散布在碧绿细胞的大地上,像一群野生动物在草原上游荡。
但能看到成堆的放线菌,狼群般聚集在叶片某处,向四周伸出菌丝,凶暴地戳破大片植物细胞,在植物细胞破裂后的尸水里贪婪狂饮,最后向远方甩出数百颗孢子
很显然,这些放线菌可以直接寄生在植物身上
宋河错愕片刻,头皮发麻。
“怎么了”娄景辉过来,见老大神态不对。
“粟沙蚤原来是轰炸机啊”宋河脸色难看。
“轰炸机”娄景辉不解,“什么意思”
“你看看,放线菌。”宋河把显微镜让给他,“粟沙蚤的消化道里全是放线菌,两者是共生关系,粟沙蚤吃进嘴里的农作物,源源不断给放线菌,放线菌负责快速分解农作物的养分,一部分养料给粟沙蚤,一部分用于自己繁殖。”
“接着,粟沙蚤排便,大群大群的放线菌随着粪便飞出去,溅落到整个农田里,这种菌可以直接在菜叶上安营扎寨,大肆繁殖,继续对农作物造成破坏”
“所以我怀疑,粟沙蚤压根就是作为轰炸机去设计的,它的作用是扔出一连串的放线菌炸弹敌人真正想在农田里造成的效果,是放线菌大流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娄景辉脸色难看无比,“这种放线菌应该会非常难对付”
“测试”宋河果断道,“最快速度测一下放线菌的特性和基因”
实验室的工作重心骤然变化,大家的注意力从粟沙蚤身上转移到体内,一只只死的活的粟沙蚤被解剖取菌,原本无人问津的水样、土壤和植物样本也成了重点分析对象。
研究昆虫,或许宋河团队还属于外行。
但研究微生物,宋河团队的经验极其充足,出数据的速度奇快,毕竟这都是做过无数遍的日常工作。
随着一项项放线菌特性被摸透,实验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重,不时有一声略带绝望的叹息响起。
数小时后,宋河来到会议室,疲惫落座,拨通和夏万三的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电脑屏幕先是马赛克了几秒,很快网速稳定下来,三个学生清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夏万三、凌奕奕、蒲松春,三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晒黑了几度,无精打采地坐在会议室里,一副刚打完大仗放松休息的模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三个学生在外地待久了,长相也逐渐向当地人靠拢。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道坎儿过去了”宋河看看他们的表情,一上来就问。
“虫灾止住了老师。”夏万三认真道,“幼虫杀了个七七八八,虫卵都用低浓度农药泡裂了,灌溉管道里加了水质检测器,再有大量虫卵会自动报警。”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