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1 / 7)

隐灼 池芒 15282 字 6个月前

晏峋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宋朝欢坐在临院的案几前, 捧着水杯,看见出现在后罩楼门外的晏峋,有些恍神。

像是了解她的困惑, 晏峋单手落袋, 有些怠懒地斜靠在半敞的楠木隔扇门边,随意扫了眼她手边纸盒,唇角弧度若有似无, 淡道“你不是还有片药没吃”

“我查过了,”他说得散漫,好比查了下伤风药该怎么吃才有效, “这药不是得隔了12小时再吃一回才有用”

宋朝欢安静地望着他。

晏峋身上已经不是昨夜出门的那套衣服。虽脱去了西装与领带, 白衬衣领口也微敞着, 下摆却束得一丝不苟。面料上精致的暗纹,一路蜿蜒至锁骨。头发也是打理过的模样。应该是特意从公司过来。

不过他眼下暗青, 隔着玻璃镜片都有些抵挡不住。

宋朝欢想, 他昨夜一定是没有休息好吧。

“怎么不吃”男人并没有不耐烦, 只平常般问她。

“有些烫,”宋朝欢低道, “等水凉一些。”

“嗯,”他仍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像是随时准备要走, 却抬手抱臂, 头侧靠到门框上, 翘了翘唇角,“那我等你。”

宋朝欢很慢地眨了下眼,隔了数秒,轻声说“好。”

晏峋半阖睫, 低眼看着她,突地笑起来。

笑意在他胸腔里低低震动,涤荡进一墙之外隐隐的嘈杂热闹里。

宋朝欢茫然。

“朝朝,”他松开手臂,闲适迈步过门槛,朝她走过来,“你觉不觉得”

宋朝欢微抿唇,小心捧着玻璃水杯的指节也不自然地缩紧。她不知道,晏峋又要说什么。

男人走到她身边,颀长暗影将她包裹。他微低头,托着她下颌无声轻抚。像在把玩一个物件,亦或是一个宠物。

等吊起了那物件胃口,方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她“一个女人镇定地过了,四平八稳地从不发慌,”

话音微顿,男人很轻地笑了声,慢腾腾继续道,“反倒失了些可爱。”

热水渗过杯壁,灼烫着掌心。

宋朝欢仰起脖颈,定定地看着他。

原以为溃烂的伤口早已结出厚硬的痂,却没想到,

还是能让锋刃找到柔软的地方。

晏峋临走的时候说“朝朝,你下个月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你先前一直想见一见实物的,那柄海棠双鸟团扇可以吗”

宋朝欢记得,那是她年初偶然间感慨过的一件苏绣古董。是晚明一位民间苏绣艺术家的真品。

因为当时更流行的,是露香园的顾绣,那位的技艺便被低估了去。反倒是身后,渐渐受人追捧。可惜,传世的作品寥寥。

据说那柄团扇,在一位英国私人收藏家手里。

是他曾祖父在上个世纪30年代带回去的。

宋朝欢知道,晏峋会这么问,那柄团扇,该是一早就叫人收了回来。

若是没有刚刚那一幕,她恐怕又要误会,这男人就像热恋中的慷慨情人。

得了心爱之人的心爱之物,藏不到真要送礼的那天,便急着献宝。

矛盾的割裂的回忆与现实,同她纠缠在一起。

她不明白,晏峋为何总要这样。一次次地撩拨起她的希冀,又一次次让她认清现实。

或许真如晏峋清醒时所说,人要得不那么多,才会快乐。

她想,那句“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终究只是男人情浓时随口而出的敷衍罢了。

亦或只是她错听的幻觉。

胃里有些翻搅般的轻微恶心,大概是这药的副作用。药店的阿姨同她关照过。

但她得忍着,不能吐。吐了便不起作用了。

宋朝欢一只胳膊弯曲地搁到案几上,安静而缓慢地弯下腰,趴下去。脸枕在臂弯里,以一种斜而平的角度,望向窗外。

晏峋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游廊里。

她却无端记得他牵着她,头一回踏进这园子的场景。

那天,简单又美好的婚礼仪式上午便结束。

宋朝欢褪下婚纱,换了条自己做的旗袍。橘红色的,零星散缀姿态各异的手绣樱桃。

她同孟沅他们道别,跟着晏峋一道,上了未做装饰的婚车是早晨来宋家接她的车,她想,那便是婚车吧。

车行至路上,俩人像不熟般一言不发。

晏峋却侧头来看她。

宋朝欢忍不住地紧张。明明没有偏头,却明白他在看她。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衣服的颜色叫他有些不喜欢。

她很少穿这样鲜暖的颜色,可这样的橘红,同那条方领掐腰的连衣裙很像。

晏峋却倏地笑起来。

低淡笑意,散逸在车厢后排。

宋朝欢微抿唇,近乎有些屏息地去看他。

晏峋右手肘抵着窗框,唇角弧度轻淡,慢声道“你穿这样的颜色,从来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