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小时候外婆替她用凤仙花染的指甲。
连身裙泡泡的短袖,方领掐腰,鲜艳又复古。
宋朝欢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来不及细想。衣料摩挲的声音,晏峋已经侧头望过来。
她抬头将视线对上去。
看见晏峋唇边烟尾橘色火光忽明忽暗。像晃了朵凤仙花。
宋朝欢细细地盯了会儿,才惊觉它不是凤仙,而是一朵颓靡的罂粟。
本能惶然地后退了一步,又见那橘红的一片在他翘唇笑出眼苔时,一瞬间枯萎下去。
她失重般跟着那枯萎的黑色一块儿陷落。
再睁眼,已经斜斜跪坐在明亮的舞室里。
半人高的透明的玻璃窗,连同虚掩的门缝里,透进银雾似的光。
却又是安静到令人心慌。
掌心下撑着的,是枫木色的地板。宋朝欢想站起来。
舞室的门却发出吱呀呀的一阵轻响。
宋朝欢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又留堂了”
年少时的晏峋,白衬衣同门缝里透进来的银雾融为一体。唇角一惯闲适不经意的弧度,居高临下看过来。
宋朝欢怔怔地望着他。
她终于想起,这是高一快结束时的那个初夏。学校的百年校庆,他们班决定表演的节目是双人华尔兹集体舞。
宋朝欢没有学过跳舞。
或者说,曾经浅浅地尝试过小时候跟着电视机里的漂亮姐姐扭过两下,随即很有自知之明地果断放弃。明明腰肢软得像柔韧的蔓草,偏偏就是没有这个天赋。
可集体的活动,她必须参加,也想参加。
并且不愿意拖大家后腿。
于是第二次排练过后,她便决定每天留下来多练习两个小时。
这是她单独排练的第二天。但好像一个人练习,效果并不好。
见她怔愣,少年懒散抄兜,头微斜,靠在门框上,意有所指道“还没好”
宋朝欢回神,明白他指的是自从后脑勺在墙上撞了一下后,似乎傻病一直没好。
因为孟沅的关系,她那时与晏峋已有些交集,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正如晏峋说的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舞室里安静了两秒,少年鼻腔里轻嗤似的一声低笑,侧回头,朝她走过来。
干净好闻的皂香靠近,包裹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气息,微俯下身来,朝她伸出手。
宋朝欢怔忡,目光落进他朝上的掌心里。
片刻后,又看见他似是有些不耐地微勾了勾手指。
他指尖像系了根透明的蚕丝,只稍一勾,连着她心跳的另一端便不由自主地失序起来。
宋朝欢有些忙乱地抬手,将指尖搭进他掌心里。
晏峋翘了翘唇角,稍一用力,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
她那时的头发已经有些长长,及肩的发尾总扫得她脖颈痒。少女便干脆将黑发全部挽起,扎出个蓬松又跳脱的丸子。有些稚气地缀在头顶心上。
可此刻,晏峋一垂眼,她便觉得露在空气里的那截颈项,有些难为情地烫人。好似那些松散下来的碎发,撩得人更焦恼了。
她慌乱地垂眼,偏又看见他背着光的白衬衣下,半透明的劲瘦窄腰。
长睫颤得像猫儿抖落额头上的水珠。
晏峋没有喊开始,便自然而然地执起她左手,右手指节轻扣住她后腰,按照该有的节奏,带着她划开舞步。
“一哒哒,二哒哒”最简单的节拍,从他薄唇间轻淡溢出,涤荡在她耳边。
宋朝欢被他牵着手,稚拙地摆荡开。
他舞步娴熟而绅士。而她自由的四肢仿佛跟不上她思考的方式。
她旋转一圈。
“错了。”少年懒散道。
她又旋转一圈。
“又错了。”甚至有些无奈。
在她松开他一只手,单手旋转回他面前的又一个瞬间,少年干脆停下,高举她指尖的左手仍顿在空中,翘着唇角,极缓地眨了下长睫,嫌弃般慢声道“笨死了。”
宋朝欢有些懊恼他说的实情,又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俩人指尖轻扣住的一点连接,熨得她脑子都有些发懵。
少年唇微翕合,鼻腔间低低吟出第二圆舞曲华美优雅的节律。
他微垂的长睫半阖,低眼看着她。节律突地轻轻断开,她听见他意味不明笑了声,伴着指尖像提醒般若有似无的轻捏,漫不经意同她说“别走神,继续。”
少女耳尖刹时烧得像别了朵凤仙花
小时候做梦,不管是好的坏的,总真实得叫人欣喜或害怕。从没在梦里怀疑过那些片段的真实性。
可长大后,却常会很神奇地在梦中知晓自己是在做梦,可又醒不过来。只好本能地按照梦中毫无逻辑的剧本演绎下去。
譬如她跳了一会儿,明明女主角是她自己,可她看见的,却像是摄像机拍摄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