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脱胃里不舒服,今晚就不去了。
晏峋没有多问,也没有回来。只是那晚郑姨做的菜,比往日清淡了不少。
大概是这一点点的例外,又给了她莫名其妙的勇气或许,有什么误会,她总该问清楚才作数的。
没两日,晏峋又回了这座院子。
她洗完澡,发现卧室没人,猜他应该在连通卧室的书房。
书房是东耳房改建的,因为挨着东侧里供人通行到后院的抄手游廊,面积要比她的衣帽间小上不少。
晏峋坐在书桌后,听见动静,朝她看过来。
他已经洗完了澡,穿着烟灰色真丝睡衣,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未做打理的头发还有些微湿的潮气,松散垂于额前。
男人置身于这些旧物暗光间,仿佛十里洋场风流随性的矜贵公子。
宋朝欢微愣,她也不知道晏峋是什么时候开始戴起眼镜的。
晏峋单手摘了眼镜,慵懒靠进椅背,翘了翘唇角,问她“怎么不过来”
宋朝欢做心理建设般,克制着幅度深呼吸了一口,走过去,轻声同他说“晏峋,其实我前天”
她还没说完,晏峋便轻声笑了起来。他说“我知道。”
宋朝欢一顿。
“你来找过我。”他仿佛同她闲聊般随意道。
宋朝欢觉得刚刚那口气,似乎还堵在胸腔里没有流动。
似是见她怔愣,晏峋倾身,手肘支在书桌上,头微斜,指节屈拢支住太阳穴。
像很多年前偶尔心血来潮替她讲题时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偏头望着站在桌边的她,懒声问“朝朝,你知不知道有四个字,叫作逢场作戏。”
他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并不需要她回答。
仿佛这样的默契,早该存在于他们夫妻之间。
宋朝欢微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暖气,突然有些抵不住北城的三九天。身上睡衣似乎过于单薄了些,冷得叫人想蜷缩起来。
宋朝欢不知道晏峋是何时站起来,又走到她身前的。
具象又无形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晏峋微挑眉,没有上前,只慢腾腾地俯下身。
他像他们初见那回一样,视线悬在她上方,又好奇似的微歪过脑袋,盯着她眼睛,陈述般“我好像从没见你哭过。”
宋朝欢微颤了下长睫,迷茫地回视他。
晏峋很慢地眨了下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直起身。
他垂眼看着她,抬手,扶着她下颌,拇指指腹在她晕红的眼眶下反复轻娑。像抚弄一只茶盏。
“朝朝,你告诉我,除了晏太太的位置,你还想要什么”
他平静地问她,仿佛她说出口,他便能高高在上地施予她。
宋朝欢呼吸都滞顿,唇似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只是她自己知道,是本能的不受控的轻颤。
“怎么不说话”他声音始终是怠懒随性的,甚至带着温柔的低哑。
宋朝欢却只觉得脚下有些虚浮,慌乱间像抓住颗救命稻草般,胡乱撑住身边的书桌。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眼镜。
金丝镜框就算泛着暖光,金属也是冰凉的。
“你要是不知道,那不如我来告诉你。”
“做人不过分贪心,就会快乐。”
“何况,”像是对她的难以置信感到好笑,男人鼻腔里气音似的一声低嗤,轻飘飘不甚在意道,“我要是真想在外面玩儿,用得着对你隐瞒吗”
隐瞒的前提,是尚有忌惮。
而她无足轻重。
就算心有怨言,身后也无人撑腰。
她早该承认的,晏峋娶她,无非是这些。
可偏偏还要拿自尊去试探人心。
有句西谚说自尊心是颗种子,捧在手上只能枯死,非得踩进泥土,从磨难中汲取养料,才能成长、成熟。注
她想,
这句话唯独不适用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