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欢搀着她胳膊,无奈道。
可郑姨今天却活泼得很像个顽童,这边后半只脚面绊在门槛上还没踩实,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弯腰去捉那翻出去的书。
嘴里还纳闷儿似的“嗳,嗳”着。
哗啦啦的一阵,仿佛大风吹乱散了一地。
“郑姨您别动。”宋朝欢这回没再由着她。近古稀的人了,真跌一跤,怕是不好说的。于是边温声劝住她,边豪不松手稳住她身形。
侧身一只脚跨出门槛,宋朝欢弯腰垂手,“我来”
“不用不用太太我来收拾就行”
刚刚着急来凑手,那颗黄润润的玉石珠子不小心从指缝间松脱。混乱间,宋朝欢还听见了它滚落时同青石地砖相撞的脆响,一转眼,却已经寻不见。
枝头鸟鸣朗朗。
宋朝欢看着那本郑姨着急捉住,却还是翻开了的杂志,无声笑了笑。
真是清风不识字。
那页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晏峋。
那个十六岁少年之前的晏峋。
宋朝欢有些没想到,杂志翻印的老照片上,七八岁模样的小晏峋,是这副漠然冷淡的模样。明明应该是还不知世的年纪呀,怎么倒比长大了还老成些。
眉眼倒一眼便能认出是他。
瞳孔是幽深的黑,吸引人的漂亮。
宋朝欢想起,在她近乎执拗地想拥有家人,又认为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孩子更合适的那一小段时光,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她想要个女儿。
如果是个女孩儿,大抵会和晏峋一样好看。
她会有双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墨黑的。不像她,总会被人摇头说这双眼好看是好看,但总瞧着叫人心疼。
似乎是福薄的模样。
小晏峋身边坐着的,是小时候的李思,蜷曲的洋娃娃一般的长发,像童话里的小公主。
她似是有些生气,鼓着嘴,在不知道谁家的沙发上斜撑着身子。视觉上的叠影,让两个人靠在了一起。
宋朝欢盯着杂志上的相片,突然有些庆幸。
庆幸晏峋没让她有个女儿
“太太,您别多想,”见她弯腰怔愣,郑姨赶紧说,“先生同那些女明星,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宋朝欢指节下意识地往里蜷了蜷,长睫垂敛,笑了笑说“嗯,我明白的。”
顺势弯下腰来,替郑姨盖上不想让人瞧见的那页纸。
像是也觉得自己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毕竟这是李思。
“您将来再生个小少爷,这晏太太的位置,一定还是您的。”郑姨手上也忙开,只是又叹了口气,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同她说,“先生毕竟是个念旧的人。”
宋朝欢胸腔里不时憋闷喘不上气的感觉,又突然强烈了些。
却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只安静地同郑姨一道,拾起地上散落的杂志,交到她手上。
郑姨捧着那叠纸,终于正式地匆匆离去。
宋朝欢站在门框里,半截身子暖烘烘的,鼻息间是栀子凌人的香。
抄手游廊里,脚步声渐寂。
她曾经也想,晏峋到底是个念旧的人。
譬如郑姨。
这些世家豪门里带大小主人的保姆阿姨,不同于一般的佣人。朝夕陪伴的情分,总要来得重要些。
郑姨说,晏峋同她相处的时间,比同父母长辈的还要多。
按理说,郑姨是该一路照顾晏峋长大的。
可那年,郑姨老家的儿子要在北城买房若是没有房子,那位青年的女友便不会同他结婚。饶是郑姨薪水颇丰,也不可能在北城置得下家业。
晏家老太太却似乎愿意帮忙。
她对郑姨说,挑一间满意的,钱,她会出。前提是拿到房子离开晏家。
宋朝欢初从郑姨口中听到这故事时,是震惊的。
没想到这样的戏码,在保姆阿姨身上都能奏效。
听故事的宋朝欢问她后来呢郑姨叹了口气,宋朝欢便知道了答案。
郑姨后来又回晏家确切地说,是晏峋置的这间四合院做工,是在他们婚后的头一个月。
郑姨在上一任主家那儿摔折了腿,孤身在医院里没人照看,听说好了也会有些后遗症。没有哪个体面的豪门,还会需要一个年迈又腿脚不便的佣人。
晏峋差人找到了她。
郑姨被安排进私人医院疗养到伤好,刚来四合院时,还是同从前一样,唤晏峋少爷。
可晏峋笑了笑,淡道“郑姨,我已经长大了,换个称呼吧。”
宋朝欢看见郑姨脸上感激与亲近的笑意明显僵了瞬,改唤他先生。
晏峋的“念旧”,从来都不是没有底线的。
至于她宋朝欢,晏峋倒是好心缓了些时日,才叫她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那天去晏氏集团大楼,没能上去便狼狈离开,晏峋傍晚发消息问过她,什么时候叫陈叔来接她去吃饭。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