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南郊,袁军大营。
夜色下,难以睡眠的袁尚披着斗篷独自在小院踱步。
他本能的不想继续深入,不管是走昌平军都山,还是走西山道,只要追过去,三五百里路程,那就是另一种天地。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若是追过去,那就彻底没了回头路。
轲比能可以带着部族迁徙、逃亡,而他袁尚总不可能带着河北吏民逃亡别处。
占据青州的曹操得到今年秋收后,大致上就能完成对青州的固化。
换言之,入冬之后的曹军就恢复了对外进攻的能力。
要知道此前可是关中调解两家,这才停止战争,达成了暂时停战。
如今与关中决裂,隶属于东南朝廷的曹操发兵来打自己……这很容易理解。
只希望派去江东的使者速度快一些,早日拿到王号,正式归属于东南朝廷,那么曹操多少会有一些顾忌。
称王之后……
袁尚思索着,心中疯狂念头再也克制不住,不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形成一道白气。
白气消散,这夜里是越来越冷了。
带着这点念头,他转身回屋舍,正要入睡之际,主簿李孚脚步轻快带来最新军情:“主公,代郡来报,张燕督率步骑约有五千,北出上党经太原直扑代县。如今来看,已不足一日路程。”
袁尚拿起军令原件阅读:“代地兵马集结于高柳,已无力阻截。”
高柳在代地北部,贴近边塞,是一个相对重要的边塞城邑。
而代郡最奇特的就是代县在最南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行政规划时将代地分为东西两片,再加上抵御诸胡侵扰的考虑,所以代郡最重要的郡府反而在最南。
这还是正常一些的情况,诸胡侵扰凶猛的时候,代郡郡守只能在旁边中山国借个县落脚。
袁尚随即就问:“蹋顿已决心追击,其后续兵马即将抵达,多是步兵。事到如今,我也再无退路了。”
李孚神情平静:“愿随主公赴汤蹈火。”
“既如此,那就全军跟进,与他不死不休!”
袁尚语气坚决,又说:“我会留部分中军协助我兄围困蓟县,余下幽冀二州兵马当尽数出征。这件事情还需要你去跟他们说明白,最初求战最躁烈的是他们,事到如今,希望他们说到做到。”
“是,臣明白。”
李孚也不推脱,也是许多人的游说劝谏,才帮袁尚下定了主意。
就连袁尚母亲刘氏那里,也去了很多人吹风,影响了袁尚身边方方面面的人,这才激发了袁尚的战意。
哪怕袁尚把中军主力都丢给袁熙包围蓟县,各家豪强也没退路,只能加入追击。
否则真让对方逃脱,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折磨。
这种情况下,袁尚豁出性命带着部分中军加入追击,已经算是很给豪强面子了。
而李孚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没必要表露出来。
关中、曹操的先后转型,必然会有阵痛,就仿佛刺破脓疮,这都是为了更长远的发展。
必要的牺牲、损失,是可以接受的。
也是在夜中,黑熊收编的幽州兵开始焚烧原有的营寨。
原本可以在白天收拾军帐、物资时焚烧,但只是做了纵火的准备。
在黑熊军令下,布置在各处的小营陆续被引燃,火光明晃晃难以忽视。
水东岸山坡之上,田豫头扎孝带静静驻望对岸各处起火点。
“告诉蹋顿,就说这是贼兵的挑衅、示威,因为他们明日一早就会拔营,这是在问我军敢不敢追击。”
田豫扭头看着使者:“务必挑衅蹋顿。明日我军会率先渡河,好为大军修筑浮桥。”
“喏。”使者会意,反正明天他们能做的就是渡河,用今天准备的木料搭建浮桥。
天色渐渐明亮,但田豫依旧不敢松懈,派骑士持火把巡哨东岸。
可能是河谷东面有大片湖泽、湿地的原因,晨间再次生出淡薄雾气。
当蹋顿来河岸边时,就见幽州兵已开始在雾气中渡河,为搭建浮桥而忙碌。
山洪退去不久,上游各处地表植被含水量很高,汇入水后,河流属于丰水期。
否则若是枯水期,完全可以发动吏士筑坝蓄水,全军辎重迅速通过。
等到雾散时,就见北面最大的营区开始燃烧。
蹋顿双手扶着腰间黄金块装饰的宽腰带,整个人笑吟吟,意气风发,眯眼远眺:“烧营遁走,这是不留殿军之意。”
自然地,他们也就无法抢占现成的营地。
不同于身形壮硕面容饱满的蹋顿,这段时间的战争折磨让田豫神态疲惫,脸上皮肉都削了两层。
对蹋顿的言语,田豫回应说:“大王不可疏忽,这人用兵诡诈。”
“虚实之道而已。”
蹋顿扭头来看,在田豫的角度视线里,几乎看不到蹋顿的脖子,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