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c小调第二交响曲》,I(1 / 3)

旧日音乐家 胆小橙 6174 字 7个月前

“卡普仑先生”

“好像很久没见过他在公众视野里露面了。”

“他出席到场已是勉力强撑,这样恐怕不太妥当。”

在场的听众自然都认识他,只不过在站起来之前,很多人没注意到他今天有出席。

应当说这位指挥家已经赢得了音乐界很多的尊重,虽然半路出家,但乐团迄今一系列的神级现场,都与他背后的辛勤汗水密不可分,新年音乐会上的男中音表现,也让人印象极其深刻。

之前还有个别乐评人,指出他在正式演出中极少上台执棒,并揶揄称这与他金融出身的“玩票经历”有关,但很快就被论据翔实的反驳声音群起而攻之。

一场交响乐演出,舞台上的表现对听众来说是全部,但对艺术家来说,超过八成的因素在排练成效上已经决定,这与“台下练琴台上表演”的独奏逻辑是一致的。

而听过卡普仑走台排练的人士已不在少数与团方关系亲密的一批艺术家、乐评人、文化政要、以及“艺术冠名”合作伙伴的尊贵大客户,都对他的业务水平与钻研态度如数家珍。

卡普仑的音乐洞察力过强,对细节缺陷过于敏感,以至于甘愿去当查漏补缺的幕后艺术家,把完美演绎的最后一击交予他人。

他其实没什么攻击性,如果是处在欣赏者的角色,别人的缺陷他很宽容很愿交流鼓励。

但他容忍不了自己手中出现瑕疵。

这种人对艺术过于敬畏,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其实旧日交响乐团的忠实乐迷都想什么时候听他亲自执棒一场。

但如愿之事发生在当下,很多人心情却变得复杂,以至于欢呼不起来。

卡普仑扶着一排排座椅挪出过道,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

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持着长钉,对准骨头缝里不住凿击,或者用钩子刺入关节粘连处,再将筋膜与血肉一寸寸挑出。

至少上百个部位。

“比起金融,我对艺术的自卑或许更甚,我总是过度清醒地认识到自身能力所缺之处,然后在面对行家时,识时务地退缩到后面”

“一种出于理性认知的自卑或自信的矛盾体”

“有的时候他们局限于自己专业曲目一隅,脑子里对浩如烟海的严肃音乐作品储量未必有你丰富,对各种演绎方式的熟悉程度也未必有你信手拈来。”

“相信你的耳朵,相信你的专业学习成果和鉴赏经历的积累”

“如果你的时间比别人更少,那么有些迟早要跨出的步子,你需要跨得更早。”

不得不说走神有点严重,但在音乐尚未响起时,为了应付疼痛这利大于弊。

听众静静地坐着,目光跟随蹒跚的身影一路移动。

“艺术家上台时应该鼓掌”是条市井庸人都知道的常识,但就这么被所有人忘记了。

在卡普仑快走到指挥台时,唯独唱片公司的技术人员反应了过来,按下了启动录制的开关键。

卡普仑把总谱搁到了谱架上,打着冷颤翻开封面。

一小会的动作,背部已经冰凉一片。

他从指挥台的孔洞里抽出了一根十成新的,几乎没人用过的公共指挥棒。

这個动作让乐手们条件反射般地执起了乐器,听众们开始清理最后的零星咳嗽声。

卡普仑双腿在颤抖,但他的右臂凝重而稳定地将指挥棒举了起来。

二三十个声部的动机、和声、对位关系和表情术语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些平日演练了无数遍的画面一泻千里又剖决如流,最后停留在了与作曲家本人的对答片段上。

“这里的开场气质该如何呈现,才能让听众感受到所谓威慑感、审判感、史诗感”

“如果说第一交响曲引子是悄无声息地降临渗透,那在这里,你不妨试试从寂静中突然撕扯而出。”

胸膛上下起伏,卡普仑缓缓闭眼又睁开。

手腕在空气中绕出提示拍,然后轻而果决地往下一探。

突如其来的不安震音被弦乐组倾泻而出,从ff的力度跌落为强弱不稳的背景。大提琴与低音提琴以更强的fff力度,奏出粗犷有力的c小调“诘问动机”片段。

第一乐章,葬礼进行曲,庄严的快板。

狂暴、不安、极具戏剧性。

听众觉得自己的灵魂瞬间被击穿了一个口子。

生而为何,生而如何,又有何种过往值得被铭记

“诘问动机”以断裂的形态做初次运动,极端静止与极端快速穿插结合,闪耀着锋锐气息的黑色光芒。

某种预示性的画面莫名从听众眼前浮现黑暗笼罩的寂寥墓地之中,突然辉光破晓,土壤皲裂,石碑颤动。

现实中不可能发生之事。

但这个画面似乎只是倒叙的剧情,很快就随引子结束而淡褪。

乐曲进入呈示部。

“如果死后之景可以亲眼目睹,我希望能看到自己庄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