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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
事到临头,杨變反而放开了。
他嗤笑一声,驱马来到车窗前。
“帝姬何必如此说,怎么说杨某对帝姬也有救命之恩,若非杨某援手,帝姬今晚怕是要遭难。”
元贞也不甘示弱笑了一声,道“那杨将军又怎知我不是被你牵连了杨将军入京后领的第一个差事,怕就是金明池开池期间戍卫吧。这才几日先是被人坑得撞破大内阴私,今晚又出了这等事。将军又怎知不是因为自己平时为人太差,得罪了太多人,所以才有这接二连三的绊子。”
杨變沉默,半响后自嘲“帝姬倒是清楚杨某私事。”
“非是我了解将军私事,实在是将军为人太过高调,屡次三番撞到我面前来,若非如此,我一大内深苑中的女子,如何能知晓这些”
这话实在太狠了,也是元贞首次当面挑明了此前杨變妄言之事。
杨變本想反驳,听完后却哑了声。
确实,本就是他冒犯在先,虽是被人曲解讹传,又是酒后之言,但有些话确实出自他之口。
她能不记恨说他乃功臣,不管此言真情假意,但她之后又替他在御前解围是真,此女胸怀诚如权简所言堪称大度。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疏忽,其实也不算疏忽,他是迁怒了,想让她吃个教训,浑然忘了自己是男儿身,不该跟个女子计较。
怨是早就积下的,这些年来西军是如何被各路监军文官卡脖子,还历历在目。各种刁难就不说了,期间因为他们不懂领兵却胡乱指挥死了多少兄弟袍泽。
好不容易攻下西狄,按理说是大喜事一件,谁知同袍将领们纷纷接到调令,各奔东西,往日拧成一股绳的西军一朝尽散。
义父忧心忡忡,却不得不领命入京。
及至来到上京后,那些文官们各种高高在上,立功的武将却各种受制,乃至一些其他的所见所闻,都致使他心中的憎恶感不断攀升。
他困兽犹斗,他毫无作为。
西北的鹰就该在高原上肆意翱翔,而不是被困在这看似繁华的鸟笼子里,成日里与人谋算争斗。
所以他不自觉便把一腔怨气宣泄在一个弱女子身上。
她不过一女子,哪怕身为帝姬,平时吃穿用度奢侈了些,也是上赐,根由并不在她,却被他迁怒。
“此前妄言虽是为人曲解讹传,但事情起源确实因我,是杨某冒犯了帝姬,还望帝姬能原谅。”
元贞眨了眨眼,这是低头了
“但帝姬生为皇女,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帝姬不知低调,被那妓子效仿,以至引来混乱,今晚之事虽无法全部归咎于帝姬,但多少也与你有些干系,还望帝姬日后谨言慎行。”
好嘛好嘛,本来听了前半段,元贞还蛮高兴的,心想此人也并非那般蛮横目中无人。
哪知话说到一半,就变味儿了。
什么叫她该谨言慎行
可细细一想,那名妓效仿她的装扮,以至于引来人群骚动,确实好像与她有一些关系。
两双眼睛,你看我,我瞪你,皆不肯服输。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说话声,却是已到了宫门前。
听说车里坐着元贞帝姬,守宫门的侍卫上前确认后,便以极快的速度核查了众人腰牌,给予放行。
马车继续往前走,走进第二层宫门时,遇到了一群人。
是几个内侍。
为首的是个蓝衣内侍,后面跟着几个灰衣小内侍。
“是马押班。”绾鸢探头看了回来对元贞说。
马安福三十多岁,长相斯文,身形瘦长。来到车前,他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方说道“金明池发生混乱,又走水烧了半条街,听人说帝姬今晚也去了夜市,官家实在放心不下,便使了小的去看看情况。”
元贞在绾鸢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同时,心思急转
大内人说话从来是能说一句,绝不说多说第二句,但凡说出的话皆有含义。
听人说
听谁说的
正如她方才所言,那杨變是个倒霉的,今天晚上的事明显又是有人给他使绊子,不然也不至于事情刚发生,就被捅到大内来了。
之前那权简只说送她回大内,不提送她回琼林苑,元贞便心有所感,知道对方是打着求她帮忙解围的主意。
不提今晚之事到底怪谁,爹爹能知晓她今晚也去了夜市,说明有人特意在他面前提到她。
既如此,那名妓效仿她之事必然瞒不住,显然她也被牵扯进来了,就是不知牵扯到何种程度。
“都这么晚了,这事竟也惊动了父皇”她不提自己,只问谁把已经下匙的宫门叩开。
马安福显然听懂了,恭敬道“吕相公、陈相公、王相公、刘中书等几位相公都来了,还有数位御史和谏议大夫。对了,权少保也来了。”
说到这句时,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