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2 / 5)

古并没有一上来就谈自己的理论,而是开口说起了最近在西直门煤市口发生的一件惨案。

一共十二人伤亡的火并,京师,天下首善之地,发生了一次群殴,这次群殴的原因,就是争煤。

王崇古看着廷臣们,继续说道“京师居民百万之众,冬天用煤取暖就成了大事,从金时开始,京畿周围就形成了完整的上下游的煤炭供需,势要豪右之家,在西山开井采煤,抬柴夫有的牵着驮马,有的则是靠人背,将西山的煤背到煤市口来集散。”

“每到下雨下雪天,煤的价格,都会以一种十倍到二十倍之间增长,如果雨天泥泞,下雪厚深,道路结冰时间超过了十天,那么煤市口的煤,价格会再次飙升。”

“价格受供需影响,平日里一斤煤顶多十文,最高的时候,就能暴涨到百文去。”

“到了秋天,家家屯煤,可是这百姓生活本就不易,是远远屯不够冬天所需,这就产生了争抢,所以煤市口每年为了煤,为了争利,就会大打出手,百姓苦不堪言。”

王崇古清楚的解释了这次煤市口大乱斗的前因后果,时令、天气等等造成了煤炭的供应不足,影响煤炭价格和利润。

“大司寇辛苦了。”朱翊钧看着手中的这本奏疏,十分确切的说道。

“啊臣愚钝,未明白陛下所言辛苦何在,臣惶恐,不能辨圣意。”王崇古则是一脸的迷茫,自己作为刑部尚书,了解恶性案件是分内的事儿,这何谈辛苦之说。

要知道,在陛下这里,这一句辛苦,绝对是极高的赞美了,这一句辛苦,是为了大明国家利益奔波,为小民生计张目,下救黔首,才会得到这样的赞誉。

朱翊钧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奏疏传了下去,这本奏疏廷臣们其实都知道,王崇古为了这本奏疏,可没少跟其他六部沟通。

等到廷臣们看完了所有的奏疏,朱翊钧才十分坚定的开口说道“朕之所以说辛苦,是这本奏疏里,大司寇,深入的走访和调查之后,得到的践履之实的结果。”

“大司寇谈煤,从西山有多少口窑井,西山窑民寡众、每斤煤的价格、每年西山死亡人数、抬柴夫背煤价格、沿途奸猾私设关隘、煤市口集散、城中商贾兜售、京畿百姓用煤等等方面,去讨论煤市口争煤背后的成因。”

“这一份奏疏,从现象、到问题、再到原因,都做了周详的调查。”

“到了这里,仍然不够,大司寇还为了让朕这个深居九重的皇帝,能听明白,还从一个窑民的视角讲了一个故事,花了好多副画,就为了让朕看明白到底说的是什么。”

“朕非常欣慰,能收到这样的奏疏,如果大明朝臣、百官,都能这样写奏疏,天下大治。”

王崇古给皇帝讲故事,讲的是一个窑民苦力陈四六,诨名小六。

从小六在土坯房中醒来开始,媳妇唠叨小儿子大了得上学,可是束脩太贵了交不起;父亲在煤市口争煤被打伤了,躺在床上没钱看病,只能硬挺着;大儿子十六岁木讷,在收拾东西准备上工;最近家里准备给大儿子娶亲,拿不出彩礼,也没盖新房。

小六背上了斧凿之物,前往定国公徐文壁家里的窑井上工,窑井上,需要抽水、需要撑井、需要下井,而没有任何法例的私窑里,每年都要死数百人,不是因为煤气被点燃,就是因为渗水,抽水不利。

小六的父亲负责是个抬柴夫,从窑井上背煤下山,一斤煤一文钱,背到煤市口的路上,要被乡野流痞、城中帮派、入城的五城兵马司抽分,最后抬到了煤市口,遇到了冲突,被打的一棍子。

乡野流痞,其实就是乡野百姓中间游手好闲,聚啸在一起,横行乡野的一群人,这些人托庇于缙绅,带头的大哥往往是缙绅家里的佣奴;

城中的帮派则是托庇于势要豪右,充当势要豪右的打手;

入城抽分并不在朝廷的财用之中,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油水。

正如之前朱翊钧所言,百姓运粪出城堆肥,这五城兵马司的一些贱人,也要嘬两口喝口汤。

朘剥无处不在,王崇古并没有在奏疏里为大明朝廷说好话,将五城兵马司和衙门嘴脸描写的非常清晰,甚至花了极大的篇幅去批评。

比如在奏疏中,王崇古就说,小六的远方表舅,做煤炭的买卖,生活看似比小六好得多,可是这城里的帮派托庇衙蠹,也不少为难小六的表舅。

王崇古听到陛下的夸赞,明白了陛下到底在夸什么,立刻俯首说道“这个陈四六是臣杜撰的名字,但也是西山数万窑民的名字。”

这个陈四六不是一个真人,他是所有西山窑民的剪影,这不是欺君,贱儒会写小作文,王崇古也会写小作文,只不过他的小作文太长了,光是陈四六和他亲眷的故事,王崇古就讲了整整两万字,这本奏疏已经不是万言书了,而是五万言书。

“大司寇提出了开设官厂安顿百姓的想法,朕颇为欣喜。”朱翊钧其实能理解王崇古为何要写本奏疏。

王崇古也有忧虑,他其实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朝中倒王的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