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成河,却依然在血河之上泛舟宴饮。
他们都有不愿真正开战的理由。
天子的近侍就等在前厅,一见赵疆就满脸堆起笑容来,“二爷,宫中正等您呢。”
赵疆朝他点点头,转过去吩咐邓瑜,“老于今日去买人,你同他一起去。”
邓瑜会意,“二爷放心。”
赵疆便见皇帝去了。
皇帝在御书房,外间便是内阁的值房,朝中重臣几乎都在此处候见。有些大臣要从早等到晚,连口茶水都不敢多喝,连正顿饭也不敢吃,生怕面君时口中有味,这是不敬之罪。
这群人就眼睁睁瞧着赵疆未着朝服,从值房的廊下经过,步子很大,很快,一阵风一样地进了御书房,里头紧接着传来他爽朗的、显得放肆的笑声。
皇帝甚至同他一起笑了。
他真年轻。年轻得令人妒忌。
赵疆和皇帝有什么共同语言呢
他们谈到了儿女。
仿佛两个“正常”的父亲一般,对调皮的那个感到头痛,对乖顺的那个又觉得的为难。
赵疆分享了他对付赵琰的心得体会“总归是不晓事的年纪,只记得吃睡玩乐,不然拉过来狠狠揍几下屁股,也便长记性了。”
皇帝指着他“赵疆啊赵疆,你可给朕出了个好主意”
二人大笑。
皇帝道“朕的老五有些总嚷嚷着要习武,他年纪小,调皮,朕也总狠不下心去揍他,倒不如让你做了他的老师,让他好好地学一学。”
他望着赵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很崇拜你。”
赵疆坦然应下。
皇帝话锋却是一转“要做皇子的老师,你却也不好只是个白身。”
“北胡使团不日入京,各项仪式均有礼部来操办,侍郎卢瑞麟已叛逆伏诛,礼部人手周转不开,不若你来做这个侍郎官”
“你与北胡人交道打得久,”皇帝的笑意终于加深了,在他幽黑的眼睛里闪动,“使团入京之日,便由你在城门迎接吧。”
他身子微微前倾,显得很关切。
实则是观察着赵疆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期待的,好奇的,暗含着兴奋和快乐。
赵疆也笑了,他的反应甚至称得上平淡,“疆领命。”
皇帝顿觉无趣。
他有些失望地靠回椅背之中,“好,朕便等着你这新侍郎走马上任,显一显我大盛礼仪之邦的巍峨气象”
赵疆起身离开。
走出了御书房,慢慢走过臣子们下朝经过的掖门,他胸中的怒意随着脚步消散。
为五皇子师,迎接北胡使团,这均是上辈子不曾发生的事。
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就像一个按照规程落子的对手,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命运正与他对弈,以这天下为局
赵疆出得宫门,翻身上马,那一笑一脸菊花纹路的老内侍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赵大人,请留步”
他身后两个小太监也跟着一溜小跑,手中都捧着东西。走到近前,那东西也映入赵疆眼帘。
“陛下钦赐,侍郎官袍服、翅帽”
老内侍气都没喘匀,声音却十分尖锐洪亮,一嗓子喊得周遭纷纷侧目。
他不等赵疆答话,便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将东西捧上近前。
赵疆坐于马上,伸手接过那官帽,两根细长的帽翅在半空中微微颤动。
但凡官员升迁、改任,所有事宜包括这袍服印绶,均有吏部包办,是没有从皇帝这儿领衣裳的先例的。
现如今拿出来,只不过是因为陛下想教他穿着礼部侍郎的衣裳,让这京城的百官百姓都瞧一瞧。
两个小太监猝不及防,随即对视一眼,都在伙伴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恐惧。
若是常人,骤然加官,还得圣上亲自赐下官袍官帽,这该是多惊人的隆宠
而此人倨而不恭,双目含笑,竟未下马
两个小太监愣神的当儿,赵疆已将那绛紫色的官袍随手披在了身上。
胯下骏马不耐烦地原地踱了几步。
他先是安抚地拍拍马儿的鬃毛,这才朝那惊呆了的老内侍一睨,笑道
“谢主隆恩。”
大盛三十年末,帝入京,授礼部侍郎。
遂披紫袍,戴翅帽,奔马绕城,以示恩宠。
赵疆到了长公主府,马鞭一扔,便见管家老于就等在旁边。
他问“人买回来了”
老于点点头,“买回来了。您现在看么”
赵疆点点头,抬腿往后院走。
邓瑜带着马二山等几人也在后院中,看守着几个新买的下人。
赵疆走过去扫了一眼,问道“都在这了”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下人。或者说,在人牙子那儿他们都卖不出高价来
因为他们都有胡人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