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刚从田间劳作结束,扛着农具沿着田埂回家。途中遇上几位邻里,彼此相熟地打招呼。
“赵过,今日又忙这么晚”
赵过笑着点头“是。”
旁人又道“官府颁布的公告你听说了吗太子要办匠艺大赛,不拘身份地位,只需会的都可报名参与。
“我瞧你平日不是总喜欢坐在院子里捣鼓这些吗,还把家里的农具改来改去,你要不要去试试”
赵过连连摆手“哪有捣鼓,不过闲着没事瞎琢磨罢了。”
那人一嗤“还说没有,最近几个月,你天天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刨这刨那。你既然这么喜欢,不如去试试呗。”
另有人扯了他一把“你别出馊主意,去长安不花钱吗,要真能被太子看入眼还好。可人家太子要的是技艺精湛的匠人,咱们呢,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的,哪懂这个。就算勉强做出来,也粗糙得很,贵人哪看得上眼,更别提太子了。”
先头那人不高兴“我不过随口一说,怎么就是馊主意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指不定赵过就有这运道,能一飞冲天呢。赵过,你要真一飞冲天了,可别忘了咱们乡里乡亲。”
光听这话不觉如何,但那语气与表情可不像是“好心”提议,却也算不上恶意,纯粹嬉笑打趣,谁都没真当一回事,也不觉得他能成。
赵过不喜不怒,仍旧微笑着,没有回答,径直往家去。
身后众人议论着“也不知道这赵过咋想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安安分分种地不好吗,偏他日日捣鼓,不是捣鼓农田,就是捣鼓农具。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捣鼓出什么名堂。何必呢。”
“我听说他最近拆了农具重做,还请铁匠新制了犁片,弄得奇奇怪怪的,花了不少钱呢。这要是买肉买面不知
能吃多少顿了。而且我瞅着那新作的农具,人家一个脚,他搞三个脚,莫非脚越多越好使,那怎么不搞他七八十个”
“农具好不好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脑子肯定不好使,不然当初也不会捡个孤女回家当媳妇,脸上伤疤吓人不说,还是个病秧子。好几年了,没给他生个孩子,家底都掏出来看病吃药了。”
“哎,这个赵过,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这头邻里们闲话着,那头赵过已经进入家门。
简陋的农家院舍,但收拾得十分干净,院中的桌椅摆放,陶土瓦罐都整整齐齐。门边放着一个农具,形状与众不同,三个脚,正是邻里口中新制的那把。
赵过经过时,忍不住摸了摸,将本来就不歪的农具又摆正了些。踏入屋内,便见一位双十左右的女子在摆饭,瞧见赵过,脸上瞬间浮现笑意“回来了。刚好饭菜煮熟,快来吃吧。”
“诶。”
赵过爽朗应了,与女子对面而坐,夫妻俩一同用食。饭是麦粥,菜是自家地里种的菘菜,但女子做得还算可口,二人吃得十分欢心,你夹给我,我夹给你。
饭食用完,赵过按住想要起身的女子“我来吧,你歇着。”
女子也不跟他抢,于是赵过端着碗筷出去洗了放进厨房,再回来便见女子正收拾包袱。赵过一愣“婉仪,你这是”
王婉仪轻笑“自然是为郎君整理行装,以便郎君远行长安。”
远行长安
赵过微微蹙眉“匠艺大赛之事你知道了”
“官府天天派人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通知,村里都晓得,我怎会不知。我见郎君这几日总拿着三脚耧沉思,郎君可是想去试试”
赵过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
试试吗,自然是想的。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做。赵过十分犹豫。
王婉仪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一袋银钱塞给他“郎君既想去便去,机会难得,错过这次未必还有下回。郎君,别让自己后悔。”
赵过非常惊讶“这么多钱这哪里来的你把首饰卖了”
王婉仪早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中算不得豪富,却也有些家底,后来遭了难,她死里逃生,家财尽去,但好歹留了些钗环首饰等东西在。
家中自新做了农具就没余钱了,这钱哪里来的,赵过一想便知,顿时急切起来“那是你家中唯一存留之物,是你仅剩的家底、最后的念想。
“你身体不好,日后还需看病买药。不到万不得以不能动。你同谁当的,我去赎回来。”
“郎君,赎回来得多花钱,不划算的。”
典当买卖,可不是你花多少当就能花多少赎。十当十三赎。确实不划算。
赵过反应过来这点,想到要白白耗费一笔银钱就肉疼,哪里舍得,只能将银钱推回来“那便存着,你日后买药用。”
王婉仪摇头“郎
君,机会难得,错过这次,未必还有下回。”
这道理赵过如何不懂呢。但他咬死不肯。
王婉仪轻叹“我知道郎君担心我的身体,恐现在用了这些银两,我日后病情厉害起来就没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