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从茫茫云国之北,一直延伸到东国西陲。连绵起伏的山峦,纵横交错的山谷,将之与神州腹地的平原分隔开来。
云岭是神州的北方屏障,将大荒的滚滚黄沙和来去如风的游牧胡人隔绝在神州之外,同时也阻碍了神州子民探索它的脚步,有人视之为蛮荒,也有人以之为乐土。
千百年来,无数生灵在这块土地上自由地生存繁衍,却始终鲜有人迹。直到雨国覆灭,数十年战乱不休,无数家破人亡的雨国人一路迁移向西,渐渐揭去了这块土地上笼罩的神秘面纱。
东国和各国流民在此得以容身,将这块土地变成了一座避难之所,也造就了一处藏污之地。这里是神州文明的延伸,也是罪恶和堕落的发酵池。
云岭几千里的广袤土地上,至今尚未形成一个国家。而是一山一寨,多则万人,少则几户的小居落像繁星一样散落在群山之中。
有一些寨子自行耕作,从事工商,靠与东国百般交易苦苦延续着部族。而另一些则只从事一个行业抢劫。
茫茫云岭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盗贼匪寇,以至于人们提起云岭,想到的第一个对应词汇便是“群盗”。
对于云岭群盗,阿原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绘声绘色地给沈思讲述他在望云山庄惊心动魄的经历。可事实上那些不过是梁渠国附近的匪寇而已,云岭当中到底有多少黑寨抢匪,谁也说不清楚,或许比云岭上许多人赖以为生的山鸡野兔还多。
一路北行,扑面而来的不仅是莽莽荒原,凛凛北风,还有肆虐的瘟疫,遍地的尸骸。
虽然早知道瘟疫的可怕,但满眼的惨象还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这场疫病起于今年年初,第一次大规模爆发就是在云岭之上。至于起因则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一个盗墓贼在一座古墓中沾染的上古诅咒,有人说是一种变异的妖兽咬人之后罹患的恶疾,也有人说乃是妖人作祟,以残害人间生灵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传说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但有一点相同这瘟疫传播极快,无药可治,无论哪位国医圣手,都对之束手无策。
发病之初,疫者只是像伤风一样咳嗽,痰多流涕,而后随着咳嗽愈演愈烈,便会出现咳血、无力、浑身出现青色斑点等症状。到了后期,便是呼吸不能,浑身流脓腐烂而死。
瘟疫像滚雪球一样在云岭蔓延开来,无数村寨几日之间便化作坟茔。白骨遍地,人心惶惶,流民不要命地涌向东国和云国。进了茫茫云国的,从此便石沉大海,不知所踪。而流亡到东国的,则把瘟疫迅速传播开来。
如今东国西北方各国已是一片狼藉,人人自危。拥有重兵的各个大国无不严戍关卡,禁止任何人员往来。更有甚者,如阿原和沈思在夜子国所见,成群结队的兵士披甲执锐,进行残酷而血腥的“清除”。稍微有人现出疫病的症状,就算只是普通的伤风发热,也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甚至还要殃及池鱼。
那些远道从西国南国而来的旅人最是倒霉,好不容易穿越云国千里迢迢地赶到东国,却被拒之门外,衣食都无法添补,不但血本无归,更是进退不得陷入死地。
此时的云岭,一片死气。以往还有“道上规矩”约束的群盗,在末世之中再无顾忌,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苟延残喘,搏最后一线生机。
阿原和沈思,终于直面了世间最真实、最惨烈的一面,这不是书中浪漫写意的江湖,而是一具具倒在地上的腐烂尸体,一座座荒无人烟的村落。药庄所见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缩影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路上遇上生病受困之人,阿原和沈思总是竭尽所能去救助,可他们能做的只是些食物清水,或是帮他们火化下葬而已。真正得了疫病的人,甚至无需等死,只要在人前一出现,便会被周围恐惧到发狂的人们活活打死。
在瘟疫这座炼狱中,只要能存活,人情愿变成恶鬼。那些红了眼的抢匪如今要的不仅仅是财物、性命,甚至是身上活活剥下的肉。可遇上心情沉重的两位少侠,算是他们倒霉。
沈思一身机关巧物,无论是千里镜还是听地筒,总能先一步发现匪寇的踪迹。而在百步之内,阿原的金鸣镝一响,必会超度一个早已堕入地狱的亡魂。
阿原没有手软,没有迷茫,反倒渐渐抹去了药庄血泊中留下的伤口。绝境之中,人与兽并没有什么区别。猎杀禽兽,对他来说正是最好的发泄。
一路上,阿原和沈思在压抑和沉闷中迅速成长,彼此之间的话越来越少,配合却越发默契起来。没有了初出家门时的新奇和兴奋,二人都心有所忧,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沈思惦记的自然是大姐和小月,虽然以大姐的本事世道再乱也不必担心,可疫病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谁也不敢说保管无事。
他和阿原二人这么多天一直无恙,许是天幸,又或许是他们俩体质健壮。但对柔弱的小月来说,沈思不得不牵肠挂肚。
而阿原除了担心家中妹妹和乡亲父老是否会被瘟疫波及之外,还有魂牵梦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