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凝浊,让双方再次徒劳无功地罢手。
“鼠辈武功倒是不弱。”
衍空和尚微微颔首,露出蔑笑,“看你之前藏头露尾地游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鬼面人身形摇晃如弱柳扶风,然而每一动静却紧守中轴,似乱非颠,显然施展着一门怪异的武功。
“阁下如今应该能够放下戒心,听我把话说完了吧”
鬼面人不以为忤地说着,“眼下福州城云谲波诡,以本教主之见,我们双方非敌非友,完全不必生死相搏。我可以和盘托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告诉你摩尼宝珠的线索,换来罢斗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听到摩尼宝珠这四个字,衍空和尚的眼中就流露出止不住的杀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悍然出手,将眼前讨价还价的人杀掉。
但当巷子里的寒风停息后,枝头仅剩的枯叶旋坠,衍空和尚紧绷的皮肉还是挤出几分笑意。
“有趣,很有趣,本官很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这不是商量的问题,也是一个信任的问题。黑暗树林中出没的人,注定既是猎手也是猎物,脆弱如薄纸的除了信任,还可以是性命。
因此衍空和尚十分好奇对方为什么就如此笃定,说出的话不但能够让人信服,还能迫使他同意罢手言和。
双方的杀气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了裸的利害关系。
“我们白莲教前来福州,实则是为了幽冥巷中的幽冥版刻无字天书。这本书并非无字,而是上面的字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鬼面人雌雄莫辨的声音直言不讳,“那本书出自前宋髑髅太守。他在久死还阳之后,便能通幽冥之事,全书以原本有音无字、沟通阴魂的殄文写就,内容千变万化无所不包,更藏有我教遗失已久的典籍”
衍空和尚双眼微眯,冷声说道。
“哦你是想告诉我,自己找的只是无字天书,而不是我要的摩尼宝珠”
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这个说法凭空无据,衍空和尚是决计不会轻易相信,幽冥巷里有这么一本闻所未闻的“无字天书”的。
鬼面人淡淡说道,“阁下不相信那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座宅子横亘在塔巷、吉庇巷之间,其中有南宋夫子郑性之曾经的书堂。”
“南村辍耕录有载性之素以私怨滥杀,所居清风堂下有卧尸影,阴晦则现,涴濯不去。这个固然故事牵强附会,可那清风堂外死尸之影确有其事,实则就关乎无字天书的一一鳞半爪呀”
“郑性之曾在贫贱时居此陋巷,掘地得髑髅太守留下的一块残碑,逐渐能通鬼神、知微渺。他在习读殄文时以清水沾地描画,才汇成了这处阴晦则现,涴濯不去的尸影。”
衍空和尚哈哈大笑。
“字影再怎么扭曲,如何能成尸影你这解释更是牵强。就算偶有灵异,又能说明什么”
鬼面人淡淡说道“殄文足以炼虬成仙,自然不能以常文俗字度之。如果你还不相信,那在前朝嘉靖间也有记录。”
“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搜查福州,从幽冥巷找到了两幅怪图,乃是武当张三丰真人在一百二十岁时,忽然刺血书就的经文。再随后号为张三丰血经,敬献至大内之中,此事总该天下皆知了吧”
“那两份血书经文上的内容,实则就是张三丰真人以高深莫测修为,强悟幽冥殄文后以血经书就,据传破解了生死幽冥、长生不死的要妙。这你总该清楚吧”
衍空和尚的表情慢慢凝重了起来。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往往是你的敌人。
武当作为少林立派千年以来,唯一不变的大敌,曾经寄身少林寺的衍空和尚,自然对这位陆地仙人的事迹了如指掌不管是他早年放荡形骸的癫狂行径,还是他晚年隐晦不明的仙逝传闻。
刺血写经是一种通行于佛道的大德行径,普贤行愿品就曾记载,佛陀在因地修行时剥皮为纸,刺血为墨,析骨为笔,书写经典,积如须弥。更据说,血经不但能恢弘誓愿,还能显化出真经要诀中密而不宣的义谛。
张三丰血经上的内容不曾流传于世,但明代士人笔记曾记载,嘉靖皇帝通读血经之后冷汗淋漓地坐倒于地,面对着长生不死的答案几乎惊厥而死
“多说无益,你解释再多也不如告诉我摩尼宝珠的下落。”
衍空和尚开门见山地说道,心思似乎有了什么打算。
鬼面人的怪脸上挣扎出一个表情,五官不断牵扯出各种诡异的角度,最终伸出一根手指,幽幽说道。
“自古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佛祖都称比丘下山传真经,只讨得三斗三升米粒黄金是贱卖我如今也得提个条件才行。”
衍空和尚横眉怒目,却果然表现得更加深信,“且说出来听听。”
“我要阁下放一个人。”
鬼面人以雌雄莫辨的嗓音说着,“那人现在关在福州府衙的待质所,深不见日的苦牢之中”
话未说完,衍空和尚的眼中已再次爆发出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