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杀到底还是重伤了那名弟子。
这回乌致没拦着。
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独孤杀一音将那弟子打成重伤,倒在血泊里有进气没出气,自此楚歌峰上下只他一人毫发无伤。
确定没有任何一个遗漏的,独孤杀背好青骨琵琶,随即看也不看乌致,转身便要走。
乌致道“独孤师”
最后的弟字尚未出口,破风声骤起,独孤杀已然御风离开楚歌峰。
乌致再度沉默。
忽而洞府中传来道沉闷声响,乌致回头,楚秋水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了,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放在平时,她这么摔倒,必会蹙眉,然后含着泪说疼。
可今天,她愣怔地望着外面那血流成河的惨状,看不论是熟悉的弟子,还是鲜少见过面的长老,连同照料她的那名女弟子和琴侍素和问柳在内,全楚歌峰的人皆生死不明,她仿佛做梦般地喃喃道“乌致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都”
她忽的哽咽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乌致没接话。
直等楚秋水哭到呼吸不畅,险些要闭过气去,他才缓缓开口“明日已经到了。”
明日。
记起北微那句明日,楚秋水蓦地一抖。
离开楚歌峰后,独孤杀没回越女峰。
他去了燕骨峰。
他就那么穿着浸透了血的青衣,背着同样染血的青骨琵琶,迈着一步步的血色足迹,迎着自各峰汇聚而来的无数弟子复杂的目光,朝执法堂走去。
执法堂内,应无面高坐首位,双目微瞌。狄副堂主等人于两侧束手而立。
也不知执法堂众人已经等了多久,满堂死一般的静谧。
少顷,这静谧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应无面没睁眼,只道“你来了。”
他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独孤杀走进来,朝他拜下“师侄拜见应师伯。”
应无面仍旧没睁眼“你想好了”
独孤杀道“想好了。”
应无面
便睁开眼,道“但愿你没做错。”
独孤杀平静道“师侄不会错。”
说完再拜,这次行的是大礼,尚滴着血的袍袖于地面铺开大片大片的殷红花朵,好似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灼灼刺目。
他道“弟子独孤杀,伤及楚歌峰两百余人,又以下犯上,对乌致峰主不敬,特来领罚。”
这话传出执法堂,围在外面的诸弟子没能忍住,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其实早在听闻独孤杀回宗后,与北微峰主碰面没多久,便单枪匹马地杀去楚歌峰时,诸弟子就争论过好几轮,大部分都认为独孤杀如此盛怒之下,楚歌峰恐怕没什么人能落得好。
可诸弟子怎样也想不到,独孤杀竟能真的一人将楚歌峰打个通透。
这已经无法用盛怒来形容了。
他根本是疯了。
诸弟子震惊之极。
继续看向执法堂内,便见在独孤杀自请领罚后,应无面没有迟疑,立即定下鞭笞三百的惩戒。狄副堂主去取来足有小儿手臂粗的铁鞭,站到独孤杀身前。
“得罪了。”
说完这么句,狄副堂主扬起铁鞭,开始一鞭鞭地行罚。
当是时,鞭笞声一下接着一下,独孤杀青衣本就被血浸染,此刻那颜色洇得更深,黏连着滴落的也比刚才更多。看那青衣很快破开口子,隐可见里头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都将将露出,围观者只觉心惊肉跳。
执法堂的鞭笞之所以令全万音宗的弟子都闻风丧胆,原因便在于此。
不论修为,不问境界,但凡遭受鞭笞之罚,挨上那么两三鞭便要哭天喊地,痛不欲生;挨个四五十鞭,更是连铮铮的傲骨都要被打断。
而独孤杀则要挨上整整三百鞭。
诸弟子中有人一鞭鞭地数,也有人不忍看,别过头去,想挨上这么多鞭,不知道独孤杀现在心里有没有后悔。
“二十、三十、四十”
“一百、一百五、两百,嘶”
听都数到两百鞭了,堂内也没传来半声的痛呼惨嚎,别过头的弟子们忍不住转
回去,就见独孤杀仍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彷如从地面长出的石像,丝毫未动。
他面容冷峻,眸光亦是冰冷,其中没有任何忍受痛苦的意味,似乎这两百鞭笞对他而言只是挠痒痒。
弟子们再度倒抽一口凉气。
这独孤杀还是人吗
及至最后一百鞭,饶是狄副堂主都累得额头见汗,挥动铁鞭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独孤杀也始终一声不吭。
堂外众人渐渐从震惊转为钦佩。
有此等大毅力,那楚歌峰就算从此没落了,也怪不得谁。
归根结底,一切其实都是咎由自取。
“啪”
随着最后一道落鞭声,三百鞭笞结束,狄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