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过过年了,自从被靖王留在身边后,一转眼十十几年他都极不清了。
靖王担心他的身份被人识破,王府内的宴会也不许他参加,他这些年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早就忘了过年是什么滋味儿了。
往年三十儿的时候,晚间街上没什么人,他便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四处转悠,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来找花蝉衣了。
在沈家这狭小的厨房内看着花蝉衣包饺子,下锅,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出奇的宁静感。
花蝉衣包的是最常见的白菜猪肉馅儿饺子,又去倒了一碗醋,扒了两瓣儿蒜来,和白术围着灶台一人吃了一盘儿。
“喝酒么”花蝉衣道。
白术摇了摇头“我不怎么喝酒。”
“看不出来。”花蝉衣忍不住道“白术,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人。”
明明看起来像个无拘无束,性情古怪的浪子,一身的阴毒功夫,偏偏这样一个人不会喝酒,会做饭会包饺子
白术只是笑了笑“那是少见多怪,对了,我今晚能留下么”
“不能,我家没有多余的空屋。”花蝉衣回答的很干脆。
“可我怎么看沈家有四间屋子”
“有两间堆杂物了。”花蝉衣有些心虚的说着。
“那好吧。”白术轻叹道“看样子,我只好在走回去了。”
花蝉衣看了看外面,冰天雪地的,又看了看白术身上称不上多厚的衣物,再走回去的话,岂非要被冻成冰块了
“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那我走了啊。”
白术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他既然能趁夜从华京走过来,花蝉衣完全相信他真能走回去。
就为了见她一面就为了吃盘饺子
脑子有问题
“你等等。”花蝉衣到底还是叫住了他。
白术眸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怎么,肯让我留下了”
花蝉衣带着白术来到了昔日她住的地方,也就是原本属于郭半瞎的那间小院儿。
因为此处被村中人认定了是凶宅,而且还上了锁,里面的家具,院子里堆的柴,都纹丝未动过。
花蝉衣道“这里是我昔日住的地方,你先暂时住在这里。”
花蝉衣说着,摸黑进屋点燃了油灯后,取出扫把和鸡毛掸子,将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然后将土炕点上,一边引火,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想,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好好的年三十儿,人家阖家团圆,她还要在这里伺候个祖宗
偏偏那个祖宗还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和他平日里阴森清冷,动不动要毒死人的模样判若两人,变脸比翻书都快。
花蝉衣将炕烧上后,屋子里很快便热了起来,有替他将油灯点了起来。
“你先暂时住下吧,我那桌上有不少书,你睡不着可以看看,明天白日便记得离开。”
“哦。”
“我先将门锁上了,免得被村中人看见起疑,反正这墙不高,你应该能出来。”
“花蝉衣,你在怕什么”白术突然冷笑了声“怕你们村的人说,你一个寡妇寂寞难耐,大年三十儿偷汉子么”
“我是怕消息传到我公婆耳朵里去我有件事也正要告诉你,你来的事儿,别惊动我公婆我怕他们多心。”
白术不屑的一挑眉“至于么”
“算我求你了行么”花蝉衣无比正经的放低了态度,现在沈郎中和东子娘在花蝉衣眼中就是两件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搞的她面对沈家的事,也小心到有些神经兮兮了。
白术哦了声,待花蝉衣离开后,冷哼了声,心说她夫君死都死了,对两个老家伙倒是上心的很沈家还不允许寡妇找下家了不成她夫家于她而言就那么重要
冷淡了十多年的白术突然有些不满了起来,心底仿佛突然别了一口气,心想,他就是去看看又如何
翌日,花蝉衣起了个大早,将昨夜包好,冻在外面的饺子下了锅,想起沈郎中爱吃煎饺,还专门用油煎了一盘出来。
东子娘见了,有些愧疚道“昨夜睡早了,忘记和你一起包。”
“没事儿,又不是什么重活儿。”花蝉衣无声的叹了口气,心说只要东子娘别新年这几日背地里偷偷抹眼泪她就谢天谢地了,不然东子哥在天有灵,不知道心里多难受。
沈郎中看出了花蝉衣这份儿心思,唉了声,终究没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和花蝉衣说,他们沈家一直在拖累她么哪怕只是这些小事儿,然而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才是最耗费人精力和耐心的。
毕竟平日里大事儿不常见,真正令人感到厌倦不耐烦的,几乎都是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的。
花蝉衣见沈家二老还算满意的吃着她包的饺子,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二人吃完后,正准备带着花蝉衣出去拜个年,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东子娘呦了声,这么早就有人来拜年了,蝉衣去看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