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公子对再次被太子抓壮丁很是无语。
但事涉和州灾情, 他也对丞相隐瞒此事感到不满,便还是帮太子写了这封折子。
只是没有按照对方希望的那样茶里茶气。
而是以一种平静的口吻描述了整个事情经过, 点出和州灾情没有得到处理的重点,以及对奏曹大臣办公怠惰的批评。
除了刚开头提到一句丞相之外,再没有任何与之有关的发言。
在回答“为什么要上吊”的问题时,也仅仅说了句“苍生苦楚,恨不能以身受之”。
简明扼要,脉络清晰,句句客观的同时又透着一股子为天下苍生的浩然正气。
萧云拿到的时候感到十分惊艳。
甚至惭愧地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人家这个一拿出去,表演都不需要, 就能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把所有人衬托成小人。
上官迟“我觉得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爱屋及乌, 她对能让谢攸帮着干活的上官迟也温和许多, 问道“你想改进哪里”
他“我们应该重点描述一下那四位老大人上工的时候喝汤聊天的模样, 陛下肯定会很生气。”
她“你也喝了, 是想跟他们一起被罚吗”
“不了不了。”
太子的奏折送到皇帝的面前的时候, 皇帝正躺在月贵妃的怀里,被对方按头,看得出来心情很烦躁。
月贵妃看着面露难色的内廷总管, 温声问“这么晚了, 是哪位大人上的折子”
“是太子殿下。”
皇帝睁开眼, 没忍住吐槽“自从朕立了太子,碰到的事比前面一年都多。”
月贵妃“太子殿下今日受罪, 肯定是考虑到您担心他,才在醒来之后匆匆给陛下递信。”
“有什么好担心的,国师不都说没事了么”皇帝哼了声,“他要是真怕朕担忧, 就不该做那么离谱的事情。”
越说越生气,他坐起来猛拍一把桌子“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这是太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月贵妃也觉得太子这事儿干的离谱,但还是心累地继续替太子说话“太子不久前刚走过一道鬼门关,正当是惜命的时候,不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皇帝“可不是。”
到底是疼了许多年又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孩子,他态度软和了些,问内廷总管“送折子来的人,有没有说太子醒来之后如何了”
内廷总管略带心疼地说“殿下昏迷了一个白天,到晚上才醒过来,现在喉咙疼得吃不了东西呢。”
皇帝言不由衷地骂“活该”
月贵妃“所以臣妾的意思是,太子如此做,是有别的原因。陛下已经听过苏丞相的解释,也该听听太子的解释。”
“说得也是,但只怕这小子的折子上通篇都是骂丞相的话。”皇帝拿过折子,随手翻开,看了第一行就忽然站起来。
等看完整封奏折之后,他神色阴晴不定,突然抬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
“和州有灾情,朕怎么不知道”
无极宫里跪了一地的人,除了发怒的帝王,无人敢说一句话。
在又打碎了两个大花瓶之后,皇帝终于冷静下来,在无人敢看自己的时候,露出了几分颓丧的神色。
“或许,朕真的”成了个耳聋的昏君。
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记得自己大权在握,令天下俯首称臣的青年时期。
那时,他曾带着盛国的强兵,一路打到夜国的都城附近,抢了夜国的太子妃回来,夜国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他竟然已经被别人攻破过国都。
此刻又因和州的灾事而恐惧夜国的趁机侵略。
皇帝出神地站了许久。
才喊来暗卫去调查和州旱灾是否属实,丞相又是否真地收到了折子却没有告知他。
以及,太子是怎么知道和州旱灾的。
月贵妃深知这不是她能够插嘴的事情,便提醒皇帝给太子送些药材和伤药。
在得到“还是爱妃周到”的评价后,确认这件事是太子胜过丞相一筹后,才仪态万千地退场,回宫就让贴身侍女给太子送信。
她的贴身侍女出自夜国的皇室暗卫,曾是暗卫之首,为着她能够与夜国探子互通消息,才作为她的贴身侍女跟着一道来盛国。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得到了对方的宣誓效忠,成为对方唯一的主子。
萧云收到消息的时候,正伪造完一盒从和州寄来的信件。
每一封信件上都写了不同的收件人,但寄信人和内容都是一样的。
寄信人写的是和州别驾魏林。
内容大致是“和州同时出现了旱灾和蝗灾,秋收无望,刺史说已向朝廷上了折子,但言语多有闪躲,恐怕没有说实话。自己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拖路过的行商将信带来京城,希望有人能够将实情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