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不对
一个半月。
司秦坐在经济舱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狭小的空间让他很不舒服。他撑着头, 在机舱强劲的冷气下, 一边怀疑程溯是否假公济私对他实施报复, 一边回溯着近期的经历。
七月中旬,电影二审不过, 他连夜做下回国的决定,如愿在第二天中午见到了他的父亲。司意勋非常生气, 不听任何劝告, 泄愤一般把他关了起来。好在他早就交代程溯, 让其前往南市协助黄幼芸着手准备黄家湾的前期工作。等拿到文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恰逢继母生日,他滞留了几天, 随后启程,在众人的期盼之中带着文件抵达了南市。
过程很顺利。一切尘埃落定, 在程溯理所当然地问他要不要去东市的时候,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行事果决, 素来雷厉风行,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如果将生命中所有与他相关的利益共同体比作一艘巨轮,他掌舵把控大方向, 那么程溯就是那个负责计划和实施的部分。程溯早就习惯他如此, 生意上的事总是竭尽所能地跟上他的步调,只在实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稍事询问一番。而生意之外,这个特助纯粹就是个八卦精, 哪怕后来坐到副总的位子,都还死性不改。
关于蔚宁,程溯问过很多个“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因为答不出来。这很复杂,复杂到他甚至不愿意去分析自己行为背后的动因,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只是想这样做而已。而当他从繁忙的公务中脱身,陡然多出这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让他有机会将这一个半月的经历从头梳理一遍,他居然希望飞机马上掉头,重新回到南市,哪怕再给他十个比黄家湾棘手十倍的项目,他也不愿意去思考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杳无音讯之后,要怎么重新去面对那个被他无故抛下的人。尽管这一个半月,对方始终在他心底徘徊着,从来不曾离去哪怕一秒钟。
时间临近傍晚,司秦下了飞机,随着拥挤的人潮一路向前。当他推开航站楼的大门,看到路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困惑终于在杂乱无章的心情中脱颖而出,迅速占满胸腔。
过往亲密无间的日夜相处,只一眼,已经足够让他认出那人是谁,就如他深知程溯的脾性,如果特意做下这样的安排,那么他就一定不会甘心错过自己此刻的表情,不可能不跟过来看热闹。
司秦有点恍惚。如果不是季节变迁,他甚至以为回到了半年前那个透着寒气却艳阳高照的午后,不同的是,这次换对方无比迫切地向他走来。或者更急,快走还嫌速度不够,干脆换作小跑,蒙头奔到他面前,鼻尖和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染上一丝红晕,胸膛还在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晚上好。”他说。
司秦看着蔚宁。和稍显慌乱的动作不同,他语气平平,仿佛在和旅行途中偶然遇见的路人倾诉“今天天气很好”。可是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焦急,乌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生怕一个疏忽,就会让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确定他对目前的自己一无所知,所以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司秦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不但不知道,还在试图分析对方这一举动的同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
司秦愣住了,一贯精明的脑袋好像宕了机,几次试图张口,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偏偏对方紧紧盯着他,却不凶狠,反而在忐忑与期盼之中夹杂着一丝小小的恳求,让他颓然败下阵来,又因为找不到言语,只能模仿对方的说辞,拙劣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要跟我回酒店吗”蔚宁垂下头,不安地绞了绞手指,尽量平复着杂乱的心跳和气息,同时又觉得问出这种话的自己很可笑。他知道司秦和司家脱离了关系,但如果这个男人的手段和能力只有靠依附司家而来,那他就不是司秦。
司秦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蔚宁,一言不发。
蔚宁很忐忑,甚至不敢抬头看司秦。他不知道自己贸然出现是否符合对方的预期,直到对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我去打车。”蔚宁动了动胳膊,似乎习惯性地想去牵司秦的手,突然觉得不对,犹豫着把手缩了回去,有点尴尬地丢下这句话,就去路边拦车。
酒店很远,加上堵车,司机在征求过蔚宁的意见后,决定绕路走高速,于是比原定时间早了十多分钟到达,让逼不得已只能一同呆在狭小空间内的双方都偷偷松了一口气。进了酒店,蔚宁向前台出示了房卡,在得到房间一直保留着的消息后,带着司秦上了楼。
“房费交了半年,可以暂时住在这里。”蔚宁打开门,将房卡插进取电器,侧身让司秦进去。
“嗯。”司秦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放下公文包,脱掉西装挂在衣帽架上,坐到沙发上,架起双腿,开始解领带和衬衣的扣子。
“我去接点水。”蔚宁关上门,有点无措地搓了搓手,转头瞥到桌上的水壶,仿佛找到救星,连忙走过去拿起来,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