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就是揭裱店,弄出原作者也难分辨真假的手法了。
刘瑜无意曾向沈括提出一次,结果没有想到,沈某人真的就把这手艺练出来了。
沈括把颜色深的那一张公文,又在后面裱了一层,仔细处理得当了,递给剥波“送回去,你从哪里拿的,就放回那里。哪怕再花二十贯钱,你也得把这事办好,我沈某人办事,绝对不要留下后患,让经略相公为难。记住,此事就你知我知,他日若是有第三人知,你我的人头,都是要落地的。”
“噢。”剥波这回倒没说什么。
接下来沈括就开始点起大烛,取了极薄的白纸蒙在那张公文上,一遍又一遍的临摹那个印鉴,勾勒了十数次之后,方才取了印信,然后开始取刀雕刻起来。
之所以要留下这一份公文,是雕刻好了之后,可以进行对照,便于修改。
当然,沈括要伪造的,不会是永兴军路的经略安抚使印信,而是秦凤路的经略安抚使印信,刘瑜没让剥波捎上印信过来嘛,那怎么办伪造一个了。不然到了秦凤,凭何号令官吏将领
如果让刘瑜知道沈括这么处理,大约他会后悔书信里,自己对沈括的煽动吧。
不单伪造一个印信,这事一旦做开了,当真就不差这一桩了。
为何在京兆府留这一天等剥波去下面县衙偷公文嘛,那这一天沈括又怎么可能白过
于是他就给自己伪造了一份有司发行下来的公文,任命他自己勾当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司公事的文件。这个倒不必偷,他之前也有放过实缺的,这等文书,他倒是有现成的可以参照。
白天里,他妻子看着他在伪造公文,就极为害怕的,劝说过他,但沈括却以为“得经略相公相托,何惧之乱经略相公荐我,朝廷必能准之,也不过是等不及这文书罢了。”
现时剥波去还公文,沈括在伪造经略安抚使的印信,他妻子提着食盒过来看着,眼泪都淌了下来“夫君这等事,如何做得出来这一旦事发,便是经略相公,也保不了咱们啊,这、这、这如何是好”
伪造一路经略安抚使印信,就算是秦凤这样的帅司路,那当真也是泼天的大案了。
“经略相公能将此事付托于我,必然已知,我将如此了”这沈括被刘瑜当人形计算机用了几年,结果现在对刘瑜基本是盲目的信任了。
若果刘瑜听着他这话,大约会“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这是疯了么间谍活动之中,伪造别国印信倒也罢了,伪造自己印信,这是有什么毛病
可惜沈括大约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但大约也是此时世间上,最官迷的人。
他为了当官,那真的是丧心病狂,知交好友,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卖完之后,为了拍马屁,明明不合适修城的地方,为了拍马,上官说要在此地修城,他也就把军民都卖了,附和说此地修城最好了云云。
为了当官,沈括有干不出的事
所以刘瑜那书信,当真是击中了他的兴奋点,此时的沈括,完全是失去理智了。
他脑海里,想的是这事办漂亮了,就能让世人知道他的本事,刘瑜又答应了他,要举荐他,前程无量什么事沈括不敢干的那是真没有
所以在京兆府逗留了一天,沈括完成了全套官凭文告的造假,天还蒙蒙亮,便跟着剥波,匆匆出了城门,一路往京兆府奔了去。
京兆府的官吏和士子们,在得知沈括天没亮就离城而去,却就纷纷感叹“这沈某人,募兵不力,筹粮不力,但倒也算是尽心尽力,为刘经略相公办差。”
当沈括和剥波三人,奔到秦州之时,沈括根本连马都下不来,两个大腿内侧都磨得血肉迷糊。到了秦州城外,还勉力支撑着,去到秦州衙门外面,由着剥波扶下马来,几乎整个人都瘫痪了,根本就是站不直,从衙门里迎出来的宦官,看着都吓了一跳“沈存中何至如何”
这时沈括难受得不行,话都说不出来,倒是剥波上下打量了那宦官,却就展颜笑了起来,翻身便拜“奴才给童主子请安了”
那宦官身高臂长,一把扶了身着武官袍服的剥波起来,却是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却不好受你这礼。”
“奴才的主人,姓刘讳瑜,童主子,这礼您却是避不得,咱主子可是没少提您。”剥波笑着这般说道,宦官,身材高大,有须,他听刘瑜说过,见着童贯,自然不会认错。他是个会来事的,三言两语,却就跟童贯把距离拉近了。
童贯笑着摇头道“想来哥哥不曾忘记咱家这兄弟啊”
说着一边掏了一角碎银赏给剥波,一边过来扶着沈括“存中,存中”
“没事,我没事,谁人署理秦凤刘经略相公着我过来打个前站,却要先行交割了,然后才好再述私谊。”沈括咬牙站直了起来,对着童贯拱了拱手如此说道。
童贯在这里,署理这秦州公事的,便是原来的永兴军路、秦凤路走马承受李宪了。
李宪看着沈括,也是不住皱眉“何至如此刘子瑾便是如此不放心咱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