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乳母只负责喂奶,喂了便走,余下的便是兰娘与陆夫人照料,二人都极累,陆回每每给人看诊结束,也都去亲自给康哥儿换尿布,他对康哥儿也温柔的很,好几次都笑着道“咱们康哥儿乖乖长大,长大以后也做大夫好不好”
可如今,她不在他身旁,康哥儿他也是见不到了。
兰娘忍不住掩面痛哭,忍不住地流泪。
阮知府心痛的很,让女儿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为父便是拼了命,也会帮你的。”
屋外,顾亭匀站在窗下,听着里头隐隐传出来的哭声,面上如敷了冰霜一般。
兰娘待顾亭匀态度说不上不好,她心里头想着,陆回不一定走远了,而顾亭匀不一定就会放过陆回,此时若是惹毛了顾亭匀,对陆回更没有好处,便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自打她松口说愿意跟了顾亭匀之后,他仿佛就忽然间不再克制。
白日里他忙完,便会到她房中坐着,哪怕她一直在以照顾康哥儿为借口不理他,他也就那样坐着看他。
兰娘最初不习惯他的目光,到后来也习惯了,他看她,她就当不知道,完全把他当成隐形人了,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后来她却难以避免地察觉,他有时候看着她,忽然就会笑了。
有时候,他目光又有些沉沉的,看的人心里发毛。
有一次,他坐着坐着,拿起了旁边的拐杖,熟练地走到她旁边,帮她摘掉头发上的一根线。
“月子里,便莫要做针线了。伤眼。”
兰娘一怔,把手里的针线放到旁边,只胡乱说道“袜子破了,我想缝缝。”
顾亭匀道“丫鬟婆子一堆,哪个不会针线阿兰,你缝的袜子最好穿。”
许多年前,他因为走路多,袜子总是容易磨破,而缝过之后的袜子总是有针脚,穿上去之后其实更疼,后来兰娘便琢磨了一种针法,缝上去之后,那袜子穿起来平整如没有缝过一般,一点都不磨脚。
他好几次提到,都说她缝的实在是好,兰娘听了也暗暗高兴。
如今,他再也不用穿破袜子了,她也不需要缝袜子了,他还是记得的。
兰娘心中有些难受,再看看他的腿,一时脱口而出“你的腿可好了”
顾亭匀坐在床边,听到她关心自己很是高兴。
“快好了,再过几日等到过年的时候大约都不用拐杖了。”
是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而这八年来,她每次都是与陆回一家过年的,次次都是一家欢好,过年过得热闹又喜庆,陆家竟是第一次过得这样凄凉。
全拜顾亭匀所赐。
他若是没有来燕城,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而如今他把自己与康哥儿困在此处,陆回与陆夫人究竟是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这大冬日的,陆回身子怎么样了。
越想兰娘越觉得难受,自责,也不想见到顾亭匀。
她低低说道“我想睡一会儿了。”
顾亭匀也没拦着她“睡吧,我也要去书房忙了。”
兰娘知道他肯定要看着自己睡着了才走,便躺倒床上,对着里面闭上眼。
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对不起陆家,陆家上下每个人都待她这么好,她真是没有良心啊
顾亭匀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看到她里头的枕巾很快被晕染湿润变成深色,便知道她又哭了。
这几日来,她时不时就哭。
但这哭与从前的哭却不一样了。
那时候她在京城哭,是伤心他娶了汪琬云,可如今她哭,是因为她在思念陆回,担心陆回。
每次她哭,顾亭匀都感觉自己的心在绞着疼。
他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人。
腊月二十七这一日,燕城又下雪了。
虽然顾亭匀是出公差,但好歹是过年,奴仆们难免也准备了许多过年的东西,而附近的官吏知道他在燕城,一个个地上赶着送好东西来。
顾亭匀对这些一概没有兴趣,着人处理了,只一心想着与兰娘一起过个好年。
这一日,因着来了个顾亭匀曾经的同窗,他喝了些酒,等去兰娘屋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兰娘嗅到他身上有酒味,下意识看了他一眼,顾亭匀便冲她笑。
他拂了下袖子,坐在屏风外面的椅子上,端起来一碗凉了的茶要喝。
兰娘瞬间喊了“那茶冷了。”
顾亭匀停住手里的动作,看向她,唇边含笑,可眼神却有些迷乱,他应当是喝得有些醉了。
兰娘后悔喊了那句话,但她实则是担心任何一个人的身体,这茶这么冷,是丫鬟忘记倒了的,无论是谁喝都会对身体不好。
可话都说了一半了,她也不好再吞吞吐吐,那样反倒更是让人误解。
于是,兰娘便道“我是大夫,最不想看到任何人伤害自己的身子。冷茶伤身伤胃,谁喝了都会不适。”
屋